她為李元檢查了一下,頭部的傷口無甚大礙,禦醫已經消毒包紮了,隻要悉心調理,也隻是留個疤痕的事了。倒是右腿她懷疑是粉碎性骨折。李元疼得要緊,卻咬緊牙關不呻吟半句。毛樂言為他檢查的時候,他白著一張臉道謝:“謝姑娘為老奴醫治。”
毛樂言莞爾一笑,“總管客氣了。”粉碎性骨折會很痛,本來是要上鋼板固定骨折的位置,但是這裏沒有這樣的技術,隻能是為他打了止痛針,開藥,愈合是有希望的,但是會很慢。
毛樂言離開回瓏閣的時候,聽聞皇帝還在銅台閣上不願意下來,她心中隱隱一痛,疾步跟著宮人離開,很想很想去看他,很想很想抱緊他,很想很想告訴他自己一輩子都不願意離開他。她揚起頭,漆黑的天無邊無際,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隻有颼颼的風聲掠過耳機,刮得她的臉生疼。
許多話之前沒說的,如今是再也沒機會說了。
她特意繞去銅台閣,躲在高大的槐樹身後看他,他站立在銅台閣最頂端除,手裏提著一壺酒,僵立在欄杆前,漆黑中隻看到他模糊的身姿,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眸光。
淚寂然無聲地流下,她幾乎是倉皇而逃,怕自己再多留一瞬,就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她很後悔昔日堅持什麼原則,而放棄和他好好相處的機會和時間,她甚至狗血地想,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冷情。
她疾步飛奔離開銅台閣,卻被一個身影攔住,“等一下!”
是賢妃柳依依的聲音。她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寂冷,毛樂言站定身子,抬頭看她。
柳依依提著一盞光線暗淡的燈籠,似乎已經在此站立了許久。她頭上肩膀上,有未曾融化的雪花,她眸光幽暗,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冷漠。
“你是?”毛樂言隻能相見不相識。
“聽說,你是樂妃的師妹。”柳依依聲音透著無限的冷漠,但是,毛樂言還是聽出冷漠後麵的關切。
“是的!”毛樂言不卑不亢地回答。
“樂妃的死,我很難過,但是,我竟不能為她報仇。”柳依依幽幽地道,說罷,便不願意再多說一句,提著燈籠回頭走。
毛樂言有些莫名其妙,她等了她這麼久,就是為了跟她說一句她難過?她低頭走了幾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身子便陡然僵直了,一陣難過湧上心頭,到底還有多少人為她的死埋單?柳依依這樣說,是因為她心存內疚,因為她在自己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沒有及時救援,她以為她死在冷宮,是太後下的毒手。所以她說不能為她報仇,因為她不能殺了太後。
毛樂言覺得很冷,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今天的一切,不是她所想的,她真的不願意見這麼多人為她的死難過。柳依依和她的交集不多。甚至,她一直以為柳依依視她為情敵。但是,沒想到這個外表冷情的武林女子,骨子裏會是這麼的熱血。
“傻瓜,別哭了。”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抬起滿臉淚痕的臉,撲進眼前這個男子的懷抱,哭得肝腸寸斷。
戰事初戰告捷,景王抽空回來看望太後,剛入京便聽到底下的人說毛樂言的師妹來了。在這個劉國,知道毛樂言身份的,除了趙振宇,便是景王了。她哪裏有什麼師妹?所以,聽她的哭聲,他便已經知道是她了。
“回來就好,別哭,哭得本王的心都亂了。”景王難得的溫柔,拍著她的後背道。
“三郎,我心裏難受。”她用景王的披風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和鼻涕,鼻音重重地道。
“他知道你回來了嗎?”景王也不嫌棄,依舊伸手抱住她。
毛樂言搖搖頭,“沒有。”
“為何不告知他?他心裏苦得很。”景王伸手抹去她眼角又再溢出的淚水,“我們每個人的傷心加起來,都不及他的萬分之一。三毛,直到這一刻,本王心中才真正佩服這個弟弟,或許,當年父皇選擇讓他繼承大統是對的。若是換做本王,隻怕早就撐不下去了。”景王哀傷地道。
“我如何不知道他傷心?但是,三郎,我不能告訴他我回來了,因為,我隻有半年的時間,若是半年之內,爺爺不能在我原來生活的地方找到一具和我靈魂吻合的軀體,我就要死了。若是找到,我也必須回去我的年代,不能再留在這裏。”毛樂言憋在心裏的話,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出來了。
景王震驚,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