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相見不相識(1 / 2)

劉漸沒有抬頭看他,呼呼的風聲從耳際掠過,臉頰已經被吹得很幹,嘴唇幾欲幹裂,他眸光呆滯,頭發上,肩膀上,已經堆滿了雪花,他渾然不理,癡癡地凝視著眼前看似飄飛的白雪。

油紙傘遮擋住漫天的雪花,雪花再落不到他肩膀上,他伸手觸摸身上胸前的傷口,那傷口已經痊愈,但是不知道為何,還會發出尖銳的疼痛。這個傷口,是毛樂言在山洞為他包紮的,他輕聲道:“朕的傷已經痊愈了,但是卻還是疼得厲害。”

慶王不知所言,還以為他舊傷複發,急忙上前跪在他麵前,丟棄油紙傘,伸手拉他,“你怎麼了?哪裏疼?是不是舊傷複發了?”

劉漸癡罔地看著他,似乎渾然不知道他說什麼,隻繼續剛才的話,“朕的傷已經痊愈了,卻還是疼得要緊。”

“李元,快傳禦醫。”慶王急得大聲喊道。

李元陪同皇帝站立了許久,今日劉漸在禪房的時候,他也在外邊跪了幾個時辰,如今雙腳早發麻,加上天氣寒冷,身體也僵硬了,聽聞慶王的喊話,心中一急,想邁開步子衝過去,但是雙腳麻痹,他又心急想跑,竟噗通一聲跌倒在石階上,身子便滾了下去,漆黑中,隻聽得李元的哀鳴聲尖銳瘮人。

李元的腳斷了,頭部磕破,陡然血流如注,他本是懂得武功之人,但是之前因為曾經送聖旨到香江城,路遇靜王的侍衛,打了一場,因此傷了腿,銅台閣的石階,通共有九十九級,這麼滾下去,可真是會要人命的。若是從高處墮下,那李元還能用輕功落地,但是,如此滾下石階,便無計可施。

底下的侍衛亂成一團,以為有刺客,急忙便衝了上來,待發現上麵隻有皇上和慶王時,都愣了愣,慶王怒道:“還不趕緊救人?”他知道李元身上帶傷,所以也擔心這麼一摔,會摔傷了他。但是也不放心劉漸獨自一人在此,故命人下去救人。

李元迅速被送回回瓏閣,此乃他居住的地方。劉漸因為李元這麼一摔,人清醒了許多,對慶王道:“朕沒事,隻是想獨自一人想點東西,你去吧,看看李元那邊有什麼需要。若是可以,請小言的師妹入宮為他診治吧。”

慶王道:“李元底子好,這麼摔一下不會有事的,我還是陪你在這裏聊聊天吧。”慶王到底是不放心他一人在此,他知道劉漸是個極度隱忍之人,長久以來,他很少釋放自己的情緒的,毛樂言死的時候,他堅強得如同磐石一般撐住整個朝廷。隻是偶爾聽聞李元說他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有時候睡著了,也會忽然跳起來,滿殿裏跑,像是在找什麼。他知道他不是不傷心,是傷心的說不出來了。如今讓他知道毛樂言是為了救他才死的,雖然是給他致命一擊,但是,也能讓他的情感宣泄出來,走出封閉的門。

劉漸側頭看他,深沉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感,但是他對李元畢竟是有感情的,道:“你去看看李元吧,朕擔心他有事。”李元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很長了,一直忠心耿耿,又能知曉他的心意,平日裏對他雖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但是,他心底還是十分倚重李元的。

慶王還有些猶豫,劉漸悲笑一聲,眉眼裏盡是心碎,“我不會做傻事,我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不能辜負了她。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等平了靜王,把皇位交還給皇兄,我就去陪她。但是現在不會了,我身上背負著她的生命,我要好好地活著,因為我知道,她一直都會在我身邊守候。”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裏是茫然痛楚的,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事到如今,他焉能再獨活?

慶王聽到他這樣說,心裏酸得要緊,真想一時衝動告訴他毛樂言還沒死,還在王府裏,但是,想起毛樂言的千叮萬囑,他隻好把這句話吞下去。

這一刻,他心中再無半點私心,用了很長的時間,終於知道毛樂言不是屬於他的。放手的一瞬間,心中陡然輕鬆了起來,原來,一直他最愛的都是自己,在毛樂言出事的時候,他隻有難過傷心,卻沒有想過跟隨她而去,他終於知道,他對毛樂言的隻是一種癡戀,癡戀過後,他死心了。

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有了兒子,而王妃和林妃賢淑,在他心底,這兩個女子已經為他營造了一個家,所以,他的心已經有了歸屬。至於不屬於他的,他除了放手,別無他法。

李元的情況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慶王命人去王府找毛樂言,讓她立刻帶著藥箱入宮,毛樂言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是劉漸出事了,手一直顫抖,眸子裏幾乎就要滴出淚水。後來聽聞是李元出事了,她心中才稍安,心中卻莫名地難過起來。她以為他出事,已經嚇成這樣了,他要麵對她的死亡,不知道是怎生的難過呢。因此,她更堅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識穿自己的身份,否則要他再經受一次這樣的打擊,隻怕他未必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