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律一臉冷色地點頭。
“都死了些什麼人?難道又是京城裏的那些貴族。”
南宮律搖頭。“這回可不是貴族那樣簡單了,死的都是朝中官員,到昨日夜裏,已經是第七個人了。”
不過短短旬月,竟然朝中莫名地死了七個人,這事情確實讓人頭疼呢。南宮薇嵐也蹙起了眉頭。
“三哥,我聽說劉瑾也死了,是真的嗎?”南宮祁問道。
“劉大人也是被殺嗎?”南宮薇嵐愈加地震驚了,這劉瑾官拜吏部尚書,那可是個正三品的官職。“我可聽說他是病死的呀?”
“那不過是父皇害怕這事情傳了出去,有礙皇家臉麵,又會引得人心惶惶,所以才對外稱病死的。”朝中死了人,偏偏一死就是死了好幾個,而且個個都是死相慘烈,南宮易讓刑部那些人調查這件事情,可是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知道動機,看不到疑凶,甚至連一點邊都摸不著。而父親好幾次為了這個事情對著他的舅舅,也就是刑部尚書蕭典淩勃然大怒。若不是有他和母親在背後周旋,恐怕舅舅早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不單單是劉瑾,其餘的人也是一樣的。所以,此刻外麵的人恐怕也隻是風聞血案,卻不知道被殺者的真實身份。不過這樣的事情,終究瞞不長久,外頭的人也總是會知道發生在朝廷裏的大事。人心惶惶,朝廷動搖都在所難免。”
“若是能夠在真相外露之前,抓住那些惡人,或許——”南宮薇嵐仰頭看著南宮律。
南宮律卻盯著酒桌之上的杯盞,臉色隱隱發怒,而眼神之中更有一些狠曆的東西。
“那可查到了些眉目?兩年前的那件事情最後也沒有查清楚,沒有想到兩年之後竟然——”南宮祁看他久不回答,不禁追問。
“這和兩年之前的案子有什麼關聯?!”卻不料這些話卻引起了南宮律巨大的反彈,不過也難怪了,兩年前四大家族謝家、柳家、蕭家、王家的繼承者同時被殺,死相及其恐怖,不是被斷了四肢,就是被砍了頭顱,鮮血濺滿了周圍的一切。這四大家族以蕭家為首,分別掌控了天胤國布帛、糧食、食鹽、木材等大量的生意,等同於控製了全國大半的經濟命脈。而這四大家族,又以蕭家為大,也就是說四大家族的扶持等同於皇後蕭氏和太子南宮律最大的外援。而如今,四大家族下一任的繼承者卻同時死於了非命,這無異於卸掉了太子和皇後的一條手臂,雖不死,卻也傷的極重。偏偏那件事情,也是怎麼查也查不到究竟是什麼人做的,甚至連一點眉目都沒有。當年徹查案件的正是舅舅蕭典淩的父親,也就是他的舅公蕭疏。久久不能斷案,皇帝又給了莫大的壓力,最後蕭疏竟然吐血而亡。這件事情到了那時,也就再無辦法了,隻得不了了之。
想不到,兩年之後,這舊案竟然又再次地浮出了水麵,而且還是以同樣的手法。這些賊人當真把他南宮律當作如此可欺之人嗎?“真真可惡之極,這一回我定然要把那廝給碎屍萬段。”
他突然擲下了手中酒杯,酒液飛濺,金製的杯盞落地成聲,隻是驚得滿座無語。那些仆人們甚至瑟瑟發抖。
場麵再一次陷入了僵局,甚至有些失控起來。
唯有南宮雅背靠在椅背之上,手中卻微微旋轉著酒杯,還是一派悠閑自得的樣子。“五弟,你何須擔憂,蕭典淩蕭大人查破了那麼多的奇案,可是有名的神探,此刻再有三弟幫忙,這件事情遲早會解決的。至於兩年前的舊案和此刻雖然有諸多相似,可是也未必是同人所為,說不定是那些宵小故意地欲蓋彌彰,讓人無法洞悉真正的內情罷了。”
聞言之下,南宮律臉色才微霽。“二哥這樣的說法,倒是折殺律了。若論處事斷案,我終究還是要向二哥好好學上一手的。我可記得當年,父皇在金殿之上,對二哥是滿口的讚譽。”
南宮雅卻一臉的迷茫,然後轉頭看著南宮薇嵐。“四妹妹,有這樣的事情嗎?我如何一點記憶都沒有了。想必是律記錯了吧,父皇怎麼可能誇讚我這樣不爭氣的皇家子孫呢。恐怕,他心裏早就是懊惱死了生下了我。”
南宮稟卻按耐不住,終於接口道:“二哥不記得了,可我卻記得清楚。二哥你——”
他要繼續,南宮雅那邊卻已經捧起了酒杯,然後毫不在意地和伺候在旁的宮女調笑起來。
南宮薇嵐知道稟的心結,隻怕他在這宴席之上發作起來,然後讓南宮律不快,所以便馬上伸出手來,按在了他的手背之上。隻覺得,掌下的手微微在顫動,大約心中真的是動了真氣了。她心底有些嗔怪,卻不動聲色地暗自輕撫他的手背,讓他暫且平靜下來。
這樣微妙的一幕,雖然做的並不明顯,可是坐在位首的南宮律卻是一一看在了眼底。他看看一派自然又毫不在意的南宮雅,再看看俊眉深鎖的南宮稟,不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那種笑,有種少年得誌的高傲感,有種輕視旁人的優越感,就好像是把所有的大局都牢牢地控製在手一般。
而就在此刻,門外又有內侍揚聲傳喚。“七殿下到。”
門一開,一個俊俏的少年便走了進來。一進來,他就大大咧咧地笑道:“咦,怎麼大家都不說話呢?難不成因為我不在,大家就都沒有了樂趣,連話都懶得說了。”
房內服侍的宮女忙引者少年到了一處空位,南宮沛脫了繡著青色飛鷹的披風遞於了宮女,然後一邊坐下,一邊拿起了酒杯,猛地灌下了一口酒。
“七弟倒是和五弟越來越像了,就是喝酒的法子也越來越像了。”
“說我和五哥像,還不如說太子哥哥府上的美酒誘人,害得我垂涎欲滴都忘記了禮法了。”南宮沛放下了酒杯,哈哈一笑。
“七弟看起來不挖空你三哥的酒窖是不會甘心的了,也罷。”南宮律拍拍手,卻有一位公公捧著一個金色的托盤走了進來,上麵卻放著一個酒壺。“這是前兒,父皇賞賜的美酒,此刻正好給兩個嗜酒如命的弟弟享用。”
南宮沛一把拿起了酒壺,掀開了壺蓋,朝著裏麵一聞,卻又馬上放了回去。
南宮律不解地問道:“怎麼不喝?難道是嫌棄三哥的酒嗎?”
南宮沛還是笑著,“這酒可是某個人的最愛,我可不敢奪人所愛,更何況由我喝來不過如牛飲水,還不如以此借花獻佛,讓與五哥,也算買個人情給五哥。”
他微微點頭,那公公自然心領神會,就端著盤托走到了南宮祁身邊。南宮祁拿起了酒壺,隻是一聞就知道那是母親的家鄉,那個美麗的草原中盛產的美酒,那酒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露兒酒。他的母親曾經告訴他,所謂露兒,並非露水之意,而是女子的眼淚如同露水。他始終記得,他的母親,那位來自草原的瀟灑公主,總喜歡抱著年幼的他,然後一點一點地喂了酒給他。從此,他就愛上了那種熱烈的味道,那種猶如烈火中焚燒的愛情的味道。隻可惜,一切隻是夢境。
母親,那位造出了名酒露兒酒的釀酒女,甚至於他自己,都隻是品到了露兒酒中的悲傷和決裂,卻尋不到半點的幸福。露兒酒,是眼淚之酒呀,本就是悲傷大過了歡喜。
南宮祁抱拳一躬。“我代母親謝過七弟了。”
南宮律恍然大悟地說道:“我倒是忘記了呢,這酒不正是龐妃娘娘故鄉的露兒酒嗎,幸而七弟記性好,想了起來。五弟可千萬不要生氣哦。”
“三哥客氣了。”南宮祁把整壺美酒收下,放置一邊。
南宮沛舉起了銀筷,正要夾菜,南宮律正好看到他袖口之上繡著的紫色雲紋。天胤國官職品級一向都以袖口雲紋的顏色區別,文官偏向青藍之色,而武官則偏向於紫紅之色,而隨著品級的遞增,這顏色也就越濃。南宮沛袖口的顏色不深卻也不淡,而南宮祁的衣袖之上也有明豔的紫色,他的官職是十二衛中左衛將軍,是一個從三品的官職。
“七弟,看你衣袖的顏色,看起來七弟是真的入了十二衛了。”
南宮沛摸了摸袖口的顏色,隻是無所謂地聳聳肩。“這算不得什麼,還隻是一個閑職罷了。不過想過來幫著五哥,也好學學五哥的用兵之道,所以請了父皇的事項,這不,今天才換上了這身衣裳。”
“這身衣裳倒是和七弟十分的般配,你們說呢?”南宮律環顧四周。
眾人皆是附議道。“自然是的。”
“七弟,既然加入了十二衛,可要好好地跟著五弟學哦,可不要吃不了苦,又跑了回來。”
南宮雅則笑著附和道:“是呀,七弟可千萬別學你二哥,在裏麵才呆了三天,就受不住了。”
南宮稟看了一眼雅,欲言又止,最終所有的心思隻是化作了一聲清脆的笑聲。“雅哥哥說笑了,雅哥哥不過是不喜軍營之中拘謹的氣氛罷了。”
南宮祁心中不禁思忖,這幾年,這位二哥真的變化很大,是從景元十二年,還是從更早的景元九年呢?心灰意冷之下,誰都會變化的吧,就他的母親一樣。對於他的變化,南宮祁的反應並不如六弟稟那般抵觸,在他看來,如此的變化,至少可以讓他們在這帝城之下保全自身,全身而退。
水盈則虧呀!
“二哥,律剛才失言了,律可不是要斥責二哥。”律唇角微微地上揚,剛才的那種笑意分明又加深了幾分。
南宮雅倒是無所謂地說道:“三弟多心了,我不過是感慨而已,感慨而已。再說了,我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這可是父皇當著滿朝的大臣說過的話,我就是想要推諉也是推不掉的。阿鬥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想明朝,不想他年。”
“二哥,還真是豁達之人。”南宮律點頭應道,“不過想想也對,置身事外才是聰明人的做法,至少不用勞心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