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月牙兒,慢慢爬上清冷的夜空。幾點寒星在白色透明的雲海浮浮沉沉。
在敞開的小窗子下麵,在長方桌上,放著一架深紅色的古箏。信子擺好椅子,坐在古箏前,輕輕地彈唱著李清照留下的一首淒美的小詞。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琴聲低沉,九曲回旋。傾訴了信子一個人,獨守閏房,孤獨、寂寞、苦悶的心態。
情為何物?眾說紛紜。
有人說,情是恨,情是愛,情是思念,情是禍害,情是喜,情是哀,情是迷蒙的煙雨,情是永恒的纏綿和期待。
還有人說,情是傻,情是呆。情是猛烈燃燒的一團火,情是綿綿不絕的愛。情是風雨,情是霞彩。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白。情是何物?情是人生百年的歡欣和悲哀……
花零落,月西沉,信子暗然神傷。抬頭遙望千年的帆影,千家的漁火,難見雷雨蹤跡,一行淚,潛潛落,信子悲愴又迷茫。
五更寒,天就要亮了。困倦至極的信子,伏在古箏旁,沉入夢鄉。
在夢中,信子化做一隻美麗的紅頂白鶴,飛上雲端。她飛過古堡,飛過雄關,飛過千條河,飛過萬重山……
在歐洲名山,阿爾卑斯山的險峻的峽穀中,信子看到了雷雨和高英。
一路上,高英對山間景物的變幻,非常的敏感。她一會兒欣喜異常,一會兒沉默寡言。當他們在路上,遇到第一個瀑布時,高英極度的興奮,誰見到,誰都會受到強烈地感染。在靠近流水的盡頭,靠近積雪的山峰時,她那欣喜若狂的情緒,又變得如詩如夢一般的朦朧。
大山的神密,鬆濤的呼嘯,雄鷹的盤旋,野兔的驚逃,小蟲兒的低吟,似乎都與小英有段神密莫測的情緣。
在雲端,信子心裏暗暗地想到,如果我能和他們在一起,爬山、觀賞沿途的美景,那,那該有多好啊!
一陣陰冷的風,招回信子的思緒。她又往下看。
這時太陽已慢慢下山了,在千縷、萬縷霞光的映照下,群山燦爛、輝煌,格外地壯觀。信子從小英的臉上,看到了驚喜,看到了陶醉,看到了無限神往的思緒。
天黑了,信子看到小英緊緊偎依在雷雨的懷裏,臉上布滿恐懼,似乎在向雷雨小聲,急促地說:“雨哥,我好怕,抱緊我……”
一股難言的醋意,浮上信子的心頭。她心想,依在雨哥懷裏的人,應該是我啊!
滿天星鬥。月牙兒正在一個山埡口,偷偷地看著雷雨和高英。群山的暗影,搖搖晃晃,似如一群黑色的幽靈,要撲向地上的人。
風吹樹葉,沙沙的響。遠處的鬆林在呼嘯。信子看到一隻醜惡的夜貓子,在雷雨身後的一棵大樹上,在哭在唱。它哼唱的小曲,一半是催眠,一半是傷感。它似乎告訴信子,白晝給它的是漫長難耐的寂寞。夜裏給它的又是歡樂少於悲苦的惆悵。
信子看到,一團濃重的烏雲,幻化成一個巨大的人頭,擠眉弄眼,呲牙咧嘴的從高山頂慢慢地飄向雷雨,飄向高英。
信子看到高英嚇得閉上了眼睛,渾身索索發抖,緊緊縮在雷雨的懷裏,似乎在說:“雨哥,抱緊我,我好怕。”
信子醋意更濃、更重。她化做一陣疾風,吹去了那片烏雲。那烏雲灑下一陣零散的雨滴後,又化做一片淡淡的霧,向四方散去。
信子看見高英偎在雷雨的懷裏,麵含微笑甜甜地睡著了,醋意大發,淚落如雨。
一陣輕風飄過,雷雨似乎聽到遠山在哭泣。不!不是遠山在哭,這是一個少女在哭。在哭述自己的孤獨,自己的寂寞,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哀。
少女?是誰?是信子嗎?
荒山古道,靜悄悄,樹上靜悄悄。剛才那隻夜貓子,捉小蛇,捉老鼠去了。
哭聲漸漸清晰,它極像呢喃的燕語,極像草叢中低沉的蟲兒的嗚咽聲。這聲音很熟,熟得讓雷雨身上發冷發熱。
啊!信子,這是信子的哭聲。
刹那間,信子化做一團煙雲,從高高的山上,徐徐飄落在雷雨的眼前:
她輕輕地張了張薄薄的嘴唇,似乎向雷雨如泣如訴地說:
“久違了,雨哥。你叫我找的好苦、好累,想不到在這裏相遇、相會。你懷裏抱著的少女卻不是我啊!”
唉!一聲長歎,信子又化作一團淡淡的雲霧向夜空深處,一步一回首的悵然飄去。
信子!等等我!
信子!等等我!
一聲聲撕裂人心的呼喚,還在信子的耳邊回響,一股股清淚還在流淌。天亮了,信子從夢中醒來,滿腹依然是濃重的悲哀和綿長的苦苦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