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激烈的碰撞,遍體擦傷的信子,終於看到了陽光,看到了大海。三塊猙獰的礁石,擋住了信子的去路。其中兩塊夾住了她那纖弱的身子,一塊猛撞在她的頭部……
信子沒有死。信子得救了。可雷雨卻失蹤了,史蒂切爾也失蹤了。
雨哥—
一聲淒絕的呼喚後,信子沉入半昏迷,半清醒的幻夢之中。
可憐的綿長的思念,使信子幻化成一隻失去伴侶的雌雁,孤獨、寂寞、無助、無奈的飛上藍天,飛向鬆遼大地,飛向千山,落在《仙人台》的一棵梧桐樹上。
雷雨和信子有約:
在漫長的生命的旅途中,一旦走散……不管千難萬難,也要到當年小和尚怎麼也數不清山頭的坦平的山頂上去,看山、看海、看天際處的白色的帆影,苦等對方的到來……
信子決心苦守在那裏,苦等在那裏,那怕苦等千年萬年,變成一座淒美的望夫石雕像,也無怨無悔……
一個嬌小的黑影,飄落在離我不太遠的一棵幽幽多情的清香美麗的花樹上。
夜靜更深。小英沒有睡覺。她被綿長的如泣如訴的簫聲,吸引到海邊……聽到我喑啞的哭聲,她的心好疼……止不住的淚水,早已打濕了單薄的黑色的夜行衣……
月光穿起一串串委屈,一串串無奈,一串串無休無止的等待……雨哥。在你心靈的深處,什麼時候能夠為小英騰出一塊小小的立足之地呢?
唉!伴隨著一聲長歎,多少隨風飄落的歲月,多少纏綿的往事,又從小英的心頭浮起:
在大霧彌漫,陰雨連綿的泰晤士河畔,在一片大樹下的土丘上,雨哥和我支起一個僅容兩人並排躺著的小小的帳蓬。
帳蓬裏很黑。我看不到彎彎地月牙兒,看不到星光燦爛的夜空。我靜靜地躺著,滿耳是呼呼地風聲,雨打樹葉聲,泰晤士河驚濤拍岸聲。不知過了多久,我睡著了。
春天微笑著,走進我的夢鄉。
漫山遍野開著細碎的小花。雨哥與我在桃樹裏嬉戲,在小河邊散步。
一陣風過,花落如雨。我用白嫩的小手,采集落花,再將花兒一個一個散到水中去引逗小魚們趕來爭食……我甜甜地笑了。
古道西風,黃葉滾滾。在歐洲十八世紀的一條山間小路上,一隻黑色,高大的牧羊犬,一匹火紅色的馱著行李和雜物的高頭大馬,伴隨我和雨哥疲倦,但卻堅定的腳步,慢慢地向前走著……在漫長的時間裏,我們的身影,飄過荒原,飄過野嶺,飄過死神出沒的沼澤地。
有一日,我們來到雄渾,壯麗的歐洲名山阿爾卑斯山的腳下。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一間孤零零的十六世紀木搭的獵人住的小屋,留住了我和雨哥的腳步……在一個大湖南邊住了下來。
一輪皎潔的明月,從東方冉冉升起。我化作一條美人魚,像洛神似的漸漸浮出水麵。
啊!美人魚!啊!信子!你怎麼在這裏?雨哥沒有細想,沒有遲疑就脫光了衣服,撲入湖水中,快速向我,向美人魚,向他心中的信子遊來。
久違了,信子。雨哥狂熱地將美人魚摟在懷裏,親吻著信子火熱的雙唇……
一片浮雲,輕輕地飄過我的頭頂。大地一暗又複明,刹那間在雨哥的麵前,信子變成了滿麵羞雲,滿麵笑容的小英……
一陣冷風,撲入雨哥的胸懷。他失望地推開了我……風啊,能吹盡細雨蒙蒙,塵封已久的往事,但吹不去雨哥對信子的思念。
俄頃秋風過,一切空成渺。
我望著雨哥失望的慘白的臉色,望著他推開我,毅然潛水離去的身影……我好傷心,好委屈,止不住的淚水與湖水混在一起……有誰能分得清,哪是水?哪是淚?
我愛雨哥的坦誠。我敬雨哥對信子忠貞不渝的愛。他常常向我說,他能捨棄世間的一切,但不捨棄真理;他能捨棄信手可拾來的金山、銀山、萬貫家財,但不能舍棄對信子的深沉的愛……
在高坡上,在一座中世紀的古堡裏,在可以俯視地中海的塔樓頂上,高華向眾人宣布:
我明天就要率隊遠航了。遠征金島,奪回金礦。除惡濟貧,生死難料……
小英長大了,雷雨長大了,我不願讓他們總在我的身邊,蒙受風吹雨打,消磨青春年華……我今日在這告別宴上,正重宣告:雷雨和小英訂婚了……
留守家園的兄弟姐妹們,請代我照顧好這一對未婚的小夫妻啊……
爸爸走了,爸爸匆匆走了。按他的意見,過了不久,好心的叔叔,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為我和雷雨舉辦婚禮。
我很高興,但雨哥很無奈。他說,小英還小啊……實在沒辦法,那就先做一對掛名夫妻吧……
綿長的簫音,依然如泣如訴的在愛琴海的上空飄動……信子有靈能聽到這令人肝裂腸斷的簫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