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傷心的淚(3 / 3)

在水仙那幼小的心靈裏,怎麼也弄不明白,壞女人的心,怎麼這樣的歹毒?富人的心怎麼這樣的黑?這樣的狠?窮人家的小女孩,命運怎麼這樣的苦?

“混蛋!沒人性的東西!”程然蹌蹌踉踉連退數步,險些摔倒。他望著那紳士的背景,氣呼呼地罵道,“留著你那幾個臭錢,買棺材去吧!

“先生,可憐可憐吧!”程然抱著水仙走進了藥店,向一個頭帶瓜皮小帽,眼帶花鏡,身穿清朝長袍馬褂的老先生,哀求道。

“什麼?沒錢就別來看病。”

“這女孩無父無母,可憐可憐她吧!”

“可憐?關我尼事。”

“先生,您就行行好吧!”

“什麼,行好?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藥店不是慈善堂……你沒聽說過,藥店大門朝錢開,有病無錢勿進來嗎!”說到此處,老先生勃然大怒,厲聲吼道:“來人,把他轟出!”

兩個小夥子不由分說,連推帶擁程然和水仙,把他們趕出了藥店的大門。

救死扶傷,曆來是中華民族的美德。但是,當某些人的靈魂墮落了,蒙上了厚厚的黃塵,這傳統的美德,也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窮孩子的生命,有如壓在巨石下的小草,是很頑強的。凶殘的疾病,沒有奪去她那弱小的生命……她在一個流浪的窮郎中的救治下,在程然的護理下,漸漸地康複了。

有人說,在鬆花江之南有個古城:撫順,是個煤都。那裏的生活好混。於是程然便帶著水仙踏上千裏尋活路的漫長的行程。

走啊!走啊!水仙倔強地走著。

山間小路兩側的一片蘭色的,紅色的小喇叭,一叢叢嬌豔的四處爬著的野薔薇,一棵棵樸實無華的蒲公英……神密的高山深穀,懸崖瀑布,滾滾奔流的大江,時隱時現的小船帆影……黃塵路上的流浪漢,歌女和殘破的馬車無不在水仙那幼小的心靈深處,刻下千古難忘的印痕。

爬過無數山,淌過無數條小河,沐風雨,曆劫難,水仙終於跟著程然來到撫順。

嗬!壯美的高爾山。嗬!雄奇的山頂上的古塔,你們閱盡了人世的風雨和滄桑,依然靜靜地垂首俯視著波濤滾滾的渾河。多麼可愛,多麼可敬。

老君廟雖然破敗,但尚可為無家可歸的人們,擋擋風,遮遮雨。程然,水仙在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的幫助下,在廟中找了一間小屋住了下來。程然下煤窯采煤,吃的是陽間飯,幹的是陰間活……工頭很壞,打人罵人對他來說,是拿手好戲。他為掙大錢,經常逼程然鑽到最險的地方去探煤。

水仙和老婦人住在一起。她雖然幼小,但已會洗衣服、燒水、做飯,幹各種雜活。

秋天來了,樹葉黃了,連陰雨來了。

殘破的小屋,到處漏雨,外麵大下,屋裏小下。外麵不下了,屋裏還滴滴嗒嗒。害得鍋碗瓢盆全跑到炕上接雨了。

唐代詩聖杜甫曾寫到: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麵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舍,唇焦口躁呼不得,歸來依杖自歎息。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裏裂。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下!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唉!千年的風雨飄至今,耕者腹無食,蓋房者無所居……杜甫老先生,死不冥目。

風淒淒,雨淋漓,瀟瀟秋風無盡極。

煤炭-地下的烏金。

煤窯-黑心人的聚寶盆

煤層-采煤人的墳墓

礦難-是天災?是人禍?

無窮的苦難摧殘著程然,無盡的艱險折磨著程然。他一稿一稿地刨著煤,一筐一筐地裝滿煤,再順煤道將一筐筐的煤,爬著,拚命拉著運到地麵上去過秤,驗收……記工。若完不成定量,輕則扣工錢,重則挨打,還不給飯吃。

有一日,工頭的秤出了問題,程然運上去好多的煤,就是完不成任務。

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傍晚,程然沒有坐下喘一口氣。刨啊!刨啊!他混身酸軟,早已無力再刨了,還是硬撐著。天若有情也會落淚,大地有情也會哭出聲,瘦弱多病的程,哪裏是靠力氣在刨啊!他分明是用生命在換煤啊!

轟隆一聲,塌方了。程然和十幾個工友被深深地埋在煤層裏了……

程然死了,水仙哭得死去活來。

漫長的冬季來了,老婦人領著水仙沿街討飯,苦熬著更加艱難的歲月。

老天爺啊,你好狠心,這樣的苦日子,你都沒讓他們多過幾天。一場罕見的暴風雨,將老婦人凍死在街頭……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可憐的水仙,孤苦無依,無助無奈地站在風雪路口,索索發抖,傷心的淚水,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已結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