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我回來了-”這是發至內心深處的漫長的呼聲。這是感天動地的呼喚。
“雨哥-妹在這裏-”這是情深意長,來至懸崖頂上的含淚的回音。
我的靈魂在震顫。我的漂滿了喜重逢淚花的雙目,越過海灘,越過草地看到了信子的身影。多少思念,多少激情,多少纏綿不絕的愛戀,多少酸甜苦辣,刹那間彙集在一處。
謝謝你,多情的大海。你又將我送回了美麗的小島。謝謝你,可愛的大海。你又用巨手將我托送回令我朝思夢想的信子的身旁。
啊!好怪!這海邊的水,怎麼突然變得清沏見底了?我睜大眼睛往水下一看:
美麗的海星、海葵在輕歌漫舞。彩色豔麗各種各樣的熱帶小魚,在火紅的搖搖擺擺的珊瑚樹林中,遊來遊去……海底的驚世之美,緊緊地捉住了震顫了我這顆16歲的心。
啊!不好!
我一楞神,從幻夢中驚醒。
小島。荒無人煙的小得出奇的孤島。這不是我和信子朝夕形影不離的那個海島。這裏沒有信子那嬌小、美麗、含笑的身影。這裏更沒待我如慈父的史蒂切爾當年那《巴黎公社》勇士的沉穩、堅實的足跡。
“老天爺啊-”
我撕心裂肺地狂呼疾喊道。
“我曆盡了人間的磨難,你怎麼還有心與我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這叫我這顆脆弱的孩子的心,怎麼承受得了-”
潮水在退。我把大樹固定在海邊的礁石叢中,我心中明白,大樹是我的家,是我的船,是我賴以生存和尋找信子的唯一幫手。
我爬上小島,尋到了清甜的泉水,尋到了鳥蛋,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不渴了,不餓了,精神了。我靜坐在海邊看夕陽徐徐西下的景色。
火紅色的大海,盛開著萬頃動蕩的紅花。天際處的夕陽,好大好美,似乎在波浪中浮沉。
空中的雲兒化做萬道霞光。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是誰的詩句呢?我可想不起來了。
一輪明月冉冉升起。一首小詩突然闖入我的心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闋,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金。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思此,我又想到信子,想到史蒂切爾。我決心乘明晨的潮漲潮落,騎大樹去尋找他們。
在月光下,我用葛藤編織幾個小簍子。我又用它們裝滿了鳥蛋、魚蝦。
清晨,潮水托起了大樹和我。退潮又將我帶到深海。
大海很美。我聽史蒂切爾說,海底有高山,有深穀,有深達一萬多米的大海溝。他說,如果將中國喜瑪拉亞山的8884米高的主峰,拋到這海溝裏,也難見它的蹤跡。
海上有從北冰洋來的寒流,遇上它,不被凍死,也好不了多少。海上還有從赤道來的滾滾熱浪,遇上它,不中署,不熱死,也能扒掉你一層皮。
史蒂切爾還告訴我,他在非洲的好望角,看到大西洋和印度洋在那裏相碰,浪高四十多米,轟響聲驚天動地。船行到那裏,不管是大船,還是小船,都得停下來。船上人,要舉行盛大的祭海活動,要找海望角的水手領航,並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內衝過好望角……
史蒂切爾說,在海上航行,最怕的是遇上狂風惡浪,遇上寬達數裏的大海渦。
此時,我心裏想,狂風惡浪,險些要了我的小命……漩渦是什麼樣子?它會不會將我和大樹一起吞掉?啊!我好怕。我在心裏嘀嘀咕咕地說,“老天爺,保佑我,可別讓我遇上可怕的大海渦啊!”
漂流,漂流,無休無止地漂流。
一串串驚人的孤獨,一串串難忍的寂寞,伴隨著歲月的風雲,把我緊緊地困在茫茫大海。
我撕胸,我捶頭,我狂歌,我打樹。我怎麼也趕不走,藏在我心靈深處的焦慮和苦悶。
啊!不好!
大樹又像在空中那樣旋轉起來。浪花如雨撲頭蓋臉,打在我的身上。我濕漉漉的身子,緊伏在樹冠裏,越轉越快。
唉!屋漏偏遇連陰雨。船破偏遇頂頭風。我最怕遇上大漩渦,大樹偏偏帶我掉進漩渦中。
我滿耳是旋轉著的水聲。我滿目是高大的漏鬥似的水牆。我往上望,藍天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月亮。我往下望,漏鬥的底部,黑咕隆咚深不可測。
我好害怕,好絕望,天底下的倒黴事,怎麼都叫我遇上了呢?
“樹大,浮力也大。漩渦總想把它吸下海底,可它挺倔強,總在水牆的上半部轉動。”
在荒島,信子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她似乎聽到了我在呼喚她。
史蒂切爾從水流方向,從時間之長,果斷的判定我回不來了。大樹一定從他的視線難及之處,漂過去了。他痛心地自責道,大海不是一條河。河再寬,也能看到邊啊。海上有許多礁島、荒島、視線是無法穿過它們,看到樹影的。怎麼辦?追!這是信子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