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篇(2)(3 / 3)

李世民身後的那個年輕的男人驚呆了。

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但同時又有些傷感和失落。因為他從身邊的宦官那裏得知,這個迷人的女孩是屬於父親的,她曾是父親寢宮中的女人。

一見到武曌就迷戀上她的這個男人,就是年輕善良的皇子晉王李治。他住在晉王府,平時很少到皇宮中來,隻是在皇室舉行重大的活動時,他才會專程趕來。這一次他便是特意隨皇室一道來秦嶺狩獵的。他要和其他的兄弟姊妹一道陪父親在這祟山峻嶺中遊獵一周。

晉王李治白皙修長,性情平和,他也是長孫皇後所生,是嫡生的三個兒子中最小的一個。當然也最為父親所疼愛。因他生性懦弱,又天性對政治不感興趣,所以很自然就被自己的兩個親生哥哥承乾與李泰之間的權利角逐排斥在外。他住在遠離皇宮的晉王府。他已有自己的寵妃與愛妾。他平平靜靜地生活在屬於自己的那個簡單的世界中。他很珍視自己的這種生活,但直到他在長安郊外這片開闊的原野上,第一次看到了武曌看到了這美麗非凡又氣質非凡的女人。

他被這女人震驚了。他緊盯著她。他的心在動。

他覺得她的那種天然去雕飾,同後宮中所有那些矯揉造作的女人全都不一樣。她是那麼開朗、健康、青春明媚,而此刻騎在馬上又是那麼英姿颯爽,令人賞心悅目。李治覺得在這一片蒼茫的叢林中見到了這個令人振奮的女人簡直是天意。他被感動了。他無法抵禦她的誘惑。他在心裏默默地發誓:他要得到她,他要得到這個父親的女人。

緊接著,馴馬的官吏牽來了一匹叫作獅子驄的高頭烈馬。那馬英俊威武,驍健懍悍,但卻性情剛烈,難以馴服。武將們一個個騎上馬想製服它,但幾經周折,終究還是被摔在了地上。於是此刻坐在一旁觀望的一向英勇好勝的李世民再也按捺不住。他雖已年過五十,卻還是雄心不減。他不相信這世間會有他辦不到的事情,他偏要試一試這匹烈馬。於是他便在馴馬師的扶助下騎上了這匹馬。他勒緊韁繩,夾緊馬肚,強迫烈馬按他的意誌行事。一開始那馬還勉強馴服,但沒走幾圈,那烈馬便抬起前蹄,高昂頭顱,嘶叫著硬是把大唐皇帝李世民也狠狠地摔在了草叢中。

李世民強忍著疼痛和憤怒。

侍從們蜂湧般圍上去扶起皇上。

唯有一個人跑過去抓住了那烈馬的韁繩,並狠狠地勒住它。那馬依然全力向前跑著,將那勒馬的人拖出去老遠,直到它再也跑不動了才緩緩地停下來。

誰電沒想到那個英勇勒住烈馬的竟是個女人。直到她帶著獅子驄走回來時,人們才發現那竟是侍女武曌。其實這也是武曌表達感情的—種方式。正因為她非常心疼被摔下烈馬的李世民,她才會執意地去追趕那匹馬,勒緊它並懲治它。她認為懲罰了罪人才是撫慰了受傷害者,這便是武曌同那些阿諛者的不同之處。

武曌在眾目睽睽下將那匹烈馬牽來。剛才的那—番與馬的搏鬥使她的臉色緋紅。

被眾人扶起的李世民看著侍女武曌將這匹烈馬帶來,他竟大聲慨歎,問該怎樣馴服這樣的馬。

沒有人應答。

沒有人敢在皇帝都無能為力的尷尬中發表高見。但就在那—刻的沉悶後,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那個馴馬女郎激忿而清晰的聲音。她說:“我有辦法製服這烈馬,隻需三種工具:一是鐵鞭,—是鐵錘,一是匕首。我可以先用鐵鞭抽打它,它如果不服便用鐵錘敲它的頭,如果它再不馴服……”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們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我就用匕首割斷它的喉嚨,我就不信……”

武曌激忿的聲音在原野上回響著,沒有人敢應答她。在那樣的尷尬中她顯得很孤單很無助。她像是在孤軍作戰,而且被無情地暴露在最前沿的陣地上。她盡管不再說下去,但她依然固執地堅信,唯有用這種毫不留情的方式進攻,才能最終征服這馬。那是她真實的想法,她不想掩飾。

李世民冷冷地看著武曌。他簡直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如此大膽妄言的女人。他認為這決不是一個女人應當說出的話。這話太殘忍了,又充滿了殺機。而殺戮這種事是絕不該用女人的頭腦去想,也絕不該在女人的手中發生的。所以,他覺得武曌盡管聰明勇敢,但還是很可怕很危險。他是決不會容許這個美麗勇敢但卻心腸險惡的女人接近他的。他更加堅定了這一種信念。

於是李世民在武曌的惶惑中,什麼話也沒說便跨上自己的坐騎,帶上皇室的成員以及侍從們回秦嶺的行宮去了。

晉王李治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覺得把這個顯得悲傷無助的女孩子丟在這裏實在太過無情。於是他勒住他的馬回頭看著那個美麗的武曌。他的馬被勒得直在地上兜圈子。

武曌有點遲疑地看著這個唯一留下來的同情她的男人。她惶惶地問他,“我的話說錯了嗎?”

“沒有,當然沒有錯。”

“那皇上為什麼揚鞭而去?我知道我一定是說錯了,我冒犯了皇上,也許,也許我不再能做皇上的侍女了。這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一份事情,我喜歡做這事情……我……”

“不會,我保證你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了解父皇,他就是要你這樣勇敢的人。他其實和你很像。”

“和我很像?那怎麼可能。那麼你又是準?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很少到宮裏來,我叫李治。”

“晉王?”

李治的離群之馬再也勒不住,他便也在一路的煙塵之中迅速消失了。

荒野上隻剩下武曌。那麼孤單的武曌。還有那匹和武曌一樣孤單一樣難於馴服的狂烈的野馬獅子驄。

魏王泰本以為廢掉哥哥承乾,他被冊立太子便是掌心中事。父親遲遲沒有宣布,這隻是個時間的問題,他對此毫無戒備。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廢黜了太子承乾之後,竟有一股反對立他為太子的勢力正在悄悄崛起。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股勢力的核心人物,競就是自己的親舅父長孫無忌。無忌是朝廷的老臣,在父皇的心目中舉足輕重,事實上他的意見也就是滿朝文武的意見,他是決定一切的,有時連父親也無法對抗。李泰想不到竟是舅父無忌站出來反對他,而無忌提出與他對抗的那個皇儲人選,竟然是自己的那個生性懦弱且根卒不懂朝政的親弟弟晉王李治。李泰覺得舅父肯定是瘋了。他不僅挑撥了李泰與李治這對親兄弟之間的關係,使他們也反目為仇,而且是根本不顧及國家的利益。晉王李治的無能是眾所周知的,並且他對統治國家毫無興趣。如今舅父竟要把大唐的社稷交給李治這樣的人來治理,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而倘若父皇聽從了舅父的鼓噪,那隻會是貽笑大方。到頭來,不僅會埋沒了他一世的英名,而且也一定會被後世恥笑。李泰想,父皇就是再糊塗,也不至於昏聵到連這麼明顯的是非也分辨不清吧。

但是魏王李泰還是低估了舅父無忌左右李世民的能量。就在此刻,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政務殿中,長孫無忌、褚遂良那批曾與李世民共同打下江山的老臣們,正不遺餘力地向那個偉大的君王舉薦他那個單純、善良、仁孝的小兒子晉王治。他們列數李治的諸多優點,指出唯有這樣善良仁厚的人把握朝政管理江山,才能保證大唐王朝的長治久安、國富民強。而且,以眼下的情景看,唯有仁愛的李治在太子位上,才能真正地保住承乾與李泰的性命,保證他們不會再相互殘殺。

“但是作為君王,治畢竟還是沒有泰的那種才華、智謀和氣魄,這正是朕的憂慮之處……”

“但以臣之所聞,”長孫無忌無限焦慮地說,“魏王雖是我的親外甥,但他私自聚攏各色黨羽,圖謀獲取王位確有其事。在廢掉太子承乾的事件中,泰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他不念手足之情,相煎太急,已經引起了朝廷上下的不滿。聖上如若真要立泰為太子,未來的朝廷必然會動蕩不定。而以泰狠毒的天性,聖上其他皇子的性命包括承乾和李治的,怕也就很難保住了。此事還請皇上三思。”

“你們不要再說下去了。”李世民憂鬱地站起來。他說,“此事就先議論到這裏吧,容朕再好好想一想。”

自從將太子承乾貶為庶人,李世民的心情就格外不好。無論如何,這不是李世民所願意看到的現實。承乾和李泰都是他的親骨肉,而他們又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在親兄弟之間發生這種相互殘殺本已令人痛心,而承乾的被廢就是這場血腥的權力角逐中所付出的慘痛代價。可如今他們的親舅父長孫無忌卻又要將那個最小的李治也拉進來,硬要將這個平素安安靜靜、苦心修讀又弱不經風的兒子也推進這場權力的角逐之中,李世民真覺得設有必要。他極不願這場爭鬥傷害到李治。李治是個太脆弱的孩子,他是經不得這樣的一番血腥搏殺的。

但是,不管怎樣,李世民開始自覺不自覺地注意起這個當時還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他承認他過去並不曾注意過治,因而他幾乎沒對治留下過什麼特別的印象。李治不過是他眾多兒子中的一個罷了。而這一次,他突然覺出李治好像又長高了許多,而他的青春的唇頜上也開始生出細密而柔軟的胡須。隻是這個孩子顯得過於平和安靜了。他目光中所透露的總是一種溫婉和善,與世無爭,以及多愁善感,甚至怯懦。李世民從李治的這張臉上突然發現,這樣的孩子做君王定然是很好操縱的,他沒有個人的意誌和主張,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木偶。於是李世民恍然悟出長孫無忌這幫老奸巨滑的朝臣們竭力扶李治為太子的真正用意了。他們竟然不惜犧牲國家的利益。但同時李世民也承認,他們對李治以及對未來朝政的分析是準確的,為了兄弟骨肉之間不再相互殘殺,也唯有李治在王位上,才可以大家都相安無事。

於是,李治便常常被單獨召到父親李世民的政務殿或是後宮的寢殿。李世民並沒有最後決定究竟在李泰和李治之間選擇誰做王位的繼承人,他隻是想能更深地了解李治,並盡力去理解他,給予他幫助。

從此,李治便常常在父親身邊。無疑他喜歡並崇拜父親,特別是前些年母親死後,他就更是熱愛父親。他覺得父親不僅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精神的寄托與依靠。但是後來,這種情感中稍稍有了些變化,那就是父皇那裏已不單單是父皇在吸引他,還有那個父皇的美麗質樸的侍女。那一次秦嶺的狩獵使李治終生難忘。盡管他知道為於者是決不該對父親的女人懷非分之想的,但他依然不能忘記武曌,不能忘記她騎在馬上的那女神般的飄逸。她是那麼美麗,美麗得令人眩目。盡管李治也擁有著他所寵愛的嬪妃,但自從武曌從天而降,那原有的女人們便全都黯然失色。從此李治所思念的唯有一人,那就是武曌。他想他縱使畢生無法得到這個父皇的女人,但他依然會愛她喜歡她並祟拜地。這個神奇的充滿魔力的女人永遠在他心中。現在天賜良緣,李治突然被拉扯到父親麵前,長孫舅父更像是著了魔般,指著父親的皇位對他說,看看吧,未來這個位置會是你的。而李治是那麼不情願。他從不認為那個位置應是他的。他的上麵有大哥承乾,承乾下麵還有二哥李泰。盡管不情願,也不喜歡,但李治最終還是點頭了。他也越來越癡迷於能被父皇叫到身邊。因為唯有在那裏,他才能見到那個朝思暮想、令他寢食不寧的女人。

這也是天意。

因為是天意,李治便格外珍惜。每每到父皇處,李治都深懷著一種難抑的興奮與激動;而當他見到了武曌,他的心底就會油然升起一種十分美好溫柔的情感並慢慢地將他包攏起來。

但武曌在那次狩獵中認識了晉王後,卻從未對這個年輕的男人表現過絲毫的熱情,仿佛他們從未相識。無論殿中有人無人,武曌都沒有對晉王講過一句話,她甚至沒有對他微笑過,她隻是在偶然的與這個男人目光相撞的瞬間,迅速地垂下眼瞼,而這時李治便會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片緋紅。

他們便是如此在君王的威嚴下,默默地相識著。無疑,李治址瘋狂地愛著武曌的,這一點武曌看得很明白。而在她一方,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她並不了解這個年輕的男人,更談不上愛。而以她的身份,即是愛,也隻能是引來殺身之禍的愛。所以武曌格外當心。她是不會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的。何況,她還從心底裏熱愛和崇拜著那年輕晉王的父親,那個非凡的男人。而李治的皇子身份以及他近日被推作太子候選人的現實,也使她對李治熱烈的愛情非常矛盾。她沒有即刻幹脆地拒絕他,她想,一旦有一天李治真的成為了太子,又登基繼承了王位……

武曌的感情如此複雜,這是她自己也不喜歡的。但是她又深知她倘若不複雜,她就無法從荊棘中走出。於是她隻能在這複雜的環境中與自己複雜的情感相周旋。她覺得自己好累,自己的心好累,她本已不堪重負,但卻又永遠無法擺脫那許多沉重的負擔。

李治為了一個女人才情願頻繁到父皇宮裏的心情,是他的哥哥李泰無法理解的。李泰從不看重女人,更不看重與女人之間的情感。在他看來,真正使男人動心的,不應是女人,而隻能是權力。利欲的熏心,使李泰根本就看不清自己的這個弟弟確實對政治毫無興趣,也決無意同他爭搶皇位,因此李治並不會危害他。可惜李泰已看不清這些。他是懷著一種極其陰暗的心理,認定父皇的任何兒子,無論嫡庶,隻要他是父皇的兒子就都可能在爭奪王位繼承權的鬥爭中成為他的敵人。所以他對誰也不能放過,更不能掉以輕心。他對任何人都處在一種高度的戒備狀態中。他必得戒備。但長孫無忌舅父突然的背叛,還是使他在毫無戒備中措手不及。他甚至來不及防範,更來不及行動,就讓李治順順當當地站在了和他同樣的起點上;而他為了站在這樣的起點上所花費的心血與努力,是李治根本無法比的。於是李泰憂心忡忡,焦躁不安。難道他的前程竟要斷送在一貫賞識他才華和謀略的親舅父的手中?這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的。所以他更加深知,對付這個老東西決不像對付哥哥承乾那麼容易。關鍵是,父皇也被牽扯了進來,而且他總是特別尊重舅父的意見,這一次父皇一旦也依從了舅父……李泰真正感到了危機。這是關乎他生死存亡的。他堅信,他倘若當不成太子,就隻能是做階下囚。這樣,未來便不僅僅是他多年來為之奮鬥的努力付之流水,連他的性命也與之攸關了。李泰不能坐以待斃,於是他即刻起身,火速前往父皇的寢宮,他一定要在父皇決斷之前,粉碎掉長孫無忌的陰謀,並將那個前來搶班奪權的李治,扼死在他可憐的夢想中。

深秋的太極宮內顯得蕭條肅殺。甘露殿外的庭院裏滿是枯黃的落葉。那葉子隨風飄舞,卷起淒冷的旋渦。綠的草早已衰敗,搖拽著死亡浪波。李泰走著。他肥胖的身軀將腳下的枯葉一片片踩碎,發出沙啞的悲鳴。秋的寧靜消褪,黃昏正悄悄降臨。

推開甘露殿的院門,李泰想不到迎麵遇到的,竟是正要離開的那個晉王李治。這一次李泰不再懷疑,他終於親眼看到了這位貌似懦弱的弟弟正在向他進攻。

他們彼此驟然停住,相互凝視著。

他們也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所以他們沒有講話。

李治先轉移了視線,他說:“哥哥我要走了。”

“你看上去很興奮。”李泰冷酷地對李治說。

“是嗎?也許。是的,是有些事使我很興奮,但決不是你想的那種。”

“是嗎?不過就我所知,被廢的大哥一向很關照你,他的東宮謀反,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嗎?”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會參與大哥謀反的事呢?”

“沒參加就好。你難道不了解父皇嗎?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特別是他親生的兒子。”

李治麵對李泰冷酷的目光,臉色蒼白。他無法接受這憑空的捏造,而且是如此險惡的捏造,他的眼眶裏頓時浸滿了淚水。

而李泰則幸災樂禍地說:“一旦被人告發,你就是在父皇麵前哭也沒用。所以我奉勸你,小小年紀還是小心從事為宜,野心不要太大了。”

李泰說完便揚長而去,把已經嚇得周身顫抖的李治扔在暮色漸深的宮門口。

李泰來到李世民的麵前。他急切地問著:“父皇,為什麼治會來這裏?”

“治為什麼不能來,你不是也常常來這裏嗎,你們都是朕的兒子。”

“但是,父皇您當真會聽任舅父的安排嗎?您知道,治他嚴格說來,還是個孩子,而且,他天性懦弱……”

“朕當然知道天子需要堅強的身心和精神的力量,治兒盡管自幼好學,修養深厚,但他畢竟還是不夠成熟……”

“那父皇不會輕易采納他人的意見啦?”

“泰兒你不要太性急。你知道朕一直是很看重你的,也很了解你。承乾無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治兒卻是一個仁義忠孝、心地善良的人。朕不想讓他也攪進這場爭鬥中。他確實還是個孩子。朕不許任何人傷害他。誰要是傷害了晉王,朕是死也不會原諒他的,泰兒你能懂朕的意思嗎?你要記住,你們三個是親兄弟!”

“父皇我懂。”李泰驟然跪在李世民的麵前,他肥胖的身軀發出沉重的響聲。他說:“父皇的意思我懂了。父皇若立我為太子,有朝一日,我會傾盡心血治邦治國,決不會辱沒了父親創下的大唐功業。而如若有一天我老了,我也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我唯一的兒子,把這大唐的王位讓給晉王。請父親放心並相信我。”

“你說什麼?殺了你兒子?還要殺?”

“……”

李世民和李泰的臉色頓時都變得鐵青。

武曌侍立在一旁,將這一幕幕血腥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那晚李泰尷尬地離開甘露殿後,李世民的情緒—直很壞。他告訴宦官,今晚要一個人睡。但夜已很深,他卻依然獨自坐在椅子上,像被什麼擊了似的,頹唐沮喪,全失了往日的精神。他好像驟然變得衰老臃腫,目光中透露著絕望。他不能預測自己百年之後,大唐的江山是否能保住。而他最感失望的,是他一向寵愛信任的李泰,竟也圖窮匕首見,不顧親情地將刀架在自己的親兄弟甚至親兒子的脖子上,這使他本來就很蒼老脆弱的心一下子又失去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