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我是不是你媳婦,可我總歸是個大活人呀。”
“你……”王小二一個“你”字剛出口,眼裏的淚水便“唰”的一下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李小燕莫名其妙的望著王小二說:“你咋啦?哭哪家子?”
王小二一把摟住李小燕說:“傻媳婦,我的傻媳婦。你現在已經和我一樣,都不再是陽世之人了。”
李小燕聽了這話,如聞晴天霹靂。她一下從丈夫王小二的懷裏掙脫出來,慌裏慌張的拿起毛油燈舉過頭頂一照,燈下果真沒有自己的影子。又試著連喊丈夫王小二三聲,也是一聲比一聲低。她曾聽老年人說,鬼在燈下沒有影子,鬼叫人時一聲比一聲低。她就納了悶了,自己從灤州老家出來時明明是一個大活人,這走了幾千裏地到酆都城,咋就成了鬼了呢?這時她想起過黃河翻船遇險的事,才發覺事有蹊蹺。那麼大的黃河,那麼凶的浪濤,她一個女流之輩,還背個修鞋箱子,咋就能那麼輕而易舉的爬出來了呢?回想起來,丈夫王小二說的沒錯,自己自打從黃河裏爬出來以後,就再也不是陽世之人了。隻因心裏一直惦著尋找丈夫的事,當時沒顧上細想自己是人還是鬼,便一夥心的來了酆都城。
李小燕剛剛把這事理出個頭緒,楊寡婦便用托盤端著四個小菜和一壺燙好的燒酒進來了。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我給弄了幾個小菜,燙了一壺酒,你們邊喝邊聊……呦,感情還是個花木蘭呀。”
說話間,楊寡婦把酒和菜擺到床頭的小高桌上,隨後便斟了一杯酒遞到李小燕麵前說:“咱當女人的在外麵闖蕩不容易,我先敬你一杯,然後你們老鄉在慢慢喝。”
李小燕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接這杯酒,王小二早搶先一步奪過楊寡婦手中的酒,隨後把她拉到門外的窗跟下說:“求你個事,咱放過她吧。”
“咋樣,讓我說中了吧。看著這漂亮的小媳婦,舍不得下手了吧?”
“不,她是我媳婦,走了好幾千裏地,專程來找我的。”
楊寡婦一聽是這麼回事,低頭沉吟了一陣說:“好事呀,在這離老家幾千裏地的酆都城,你們夫妻得以相會。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可是,讓你跟著白忙乎了一年。還失去了還陽的機會。”
“別犯傻了,要是沒有你,光我一個人還陽還有啥意思呢。”
“可是……”
“別可是了,你趕緊把那壺酒拿走,搬一壇沒毛病的好酒來。我再去張羅幾個菜,你們夫妻久別重逢,咱好好慶賀慶賀。”
聽楊寡婦這麼一說,王小二那顆懸著的心一下撂到了肚子裏。他趕緊進屋拿走哪壺“有毛病”的酒,搬來一壇泥封的好酒,然後把楊寡婦的意思跟李小燕說了一遍。李小燕自是感激不盡。一會功夫,楊寡婦便端來幾個特色川菜,還拿出連王小二都不曾見過的一個“龍擺頭”純銀酒壺。她讓王小二把酒壇開封,把酒倒進這個“龍擺頭”銀壺裏,用滾水燙好。之後,三個人寒暄謙讓一番,便你敬我勸的喝了起來。
杯來杯往之中,一壺酒便見了底。等王小二起身要去搬酒壇子往酒壺裏添酒時,就覺腦袋一陣眩暈,險些倒在地上。他就感到事有蹊蹺。心說,就這一壺酒,多說不過三兩,勻三個人喝,才哪到哪呀。就算不會喝酒的,也不至於這樣呀……他這正想這是咋回事呢,就見媳婦李小燕“撲通”一下趴在桌子上沒了聲息。再看楊寡婦,卻是麵帶笑容的端坐在那裏啥事沒有。王小二不由叫苦不迭,心說,壞菜了,定是楊寡婦從中做了手腳。可現在明白為時已晚。就見楊寡婦站起身來,拿一布袋把不醒人事的李小燕裝了進去。王小二用手指著楊寡婦想質問她為啥要這樣做,可就是口舌不聽使喚,咋也發不出聲來。楊寡婦走過來低著頭懦懦的說:“我知道你想說啥,可我不忍就這麼把還陽的機會白搭了。”
這時,王小二就覺頭暈目眩,四肢癱軟,慢慢的失去了知覺。
王小二猜的不錯,今天這頓酒,確實是楊寡婦特意安排,從中做了手腳。毛病就出在那把“龍擺頭”銀壺。那是一個暗藏機關的轉芯壺。裏麵有兩個膽,楊寡婦在其中的一個膽裏放了蒙汗藥,在斟酒時,她隻需把龍頭壺嘴輕輕一擰,倒出的酒就有了區分。她喝的是沒病的酒,可給王小二和李小燕喝的卻是放了蒙汗藥的酒。所以,這一壺酒下去,李小燕和王小二便先後倒下去,她自己卻是安然無恙。
楊寡婦把王小二抱到床上安放好,用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說:“對不起,我不這樣,你肯定攔著不讓。你好好睡吧,等你明早醒過來時,我會送你一個驚喜。”
說著話,楊寡婦背起裝著李小燕的布袋,急匆匆的走了。
等蒙汗藥過勁,王小二醒來,已是次日早晨。當他想起昨天夜裏的事,不由打了個激靈。他一骨碌滾下床,跌跌撞撞的跑出屋去。可恰在此時,他看到媳婦李小燕從大門走了進來。
王小二一下愣住了。就見李小燕走到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說:“這是楊寡婦讓交給你的。”
王小二接過來打開一看,這信封裏裝的竟然是兩張“還魂詔”。王小二望著李小燕輕輕地問了句:“她呢?”
“你說楊寡婦呀,她留在陰間了。她說你一看這信封裏的東西,就會明白是咋回事了。”
這時候,王小二心裏啥都明白了。是楊寡婦用自身頂夠了那九九八十一個遊魂野鬼的數,換回了這兩張“還魂詔”。以成全他王小二和媳婦李小燕還陽。
王小二看著手中那兩張“還魂詔”,就覺鼻子一酸,兩行清淚慢慢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