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咋的。”王小二皺著眉頭說:“就差這一個說啥也弄不到手。一過今夜三更,要是湊不上九九八十一的數,咱這一年可就算白忙乎了。”
“別急,這不是還沒到三更嗎?”楊寡婦趴到王小二的耳邊說:“芝麻掉到針鼻裏,巧了。正好有個送上了門,眼下就住在咱客棧裏。”
“真的?天底下會有這麼巧的事?你可看準了?”
“板上釘釘子。從她一住進客棧我就盯上她了。哦,對了,跟你一樣,也是個修鞋匠”
“是嗎?還遇上同行了。”
“不單是同行,說話口音也跟你一個味。”
“真的?還是老鄉?。在這好幾千裏地外能遇上老鄉,可不容易,這我可得去會會,好好敘敘……”
“你可別敘出感情來,到時候下不了手嘍。”
“不會,我哪會為一個老鄉就誤了咱的好事呢。”
“她可比我長得俊。”
“是女的?”
“挺漂亮的一個小媳婦,隻是不知她為啥要女扮男裝。”
“哦,好了,別管她扮不扮裝了。你告訴我她住哪屋,我這就過去看看。千萬別讓煮熟的鴨子再跑了。”
王小二說著話站起來就要出屋,楊寡婦一把拽住他,把嘴湊到她耳邊嘀咕起來。
李小燕聽不清楊寡婦在說什麼,但她猜測肯定是在告訴王小二怎樣收拾她。她立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鬧了半天,自己的丈夫王小二是在和這個楊寡婦開黑店。
李小燕撤身回到自己住的屋裏,麵朝著牆盤腿坐在床上。心說,我倒要看看這兩個狗男女,到底要把我咋樣。
時候不大,就聽王小二在外麵敲門道:“客官,還沒睡吧?開下門,我想跟你嘮嘮。”
“進來吧,門沒插。”
“哎呀,還真是灤州老鄉。”就聽王小二驚喜的推門而入:“老鄉,這離灤州好幾千裏地,你咋到這了呢?”
李小燕頭也不回的說:“找人。”
“找誰?”
“我丈夫。”
“你丈夫是……”
不等王小二再問下去,李小燕一下甩掉帽子,露出一根大辮子,隨後猛地回過頭來,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王小二喊了聲:“王小二……”
“啊……果真是你。我說聽著聲音咋這耳熟呢,隻是沒敢往你身上想。”王小二說著話一步跨到床邊,伸出兩手搬著李小燕的肩膀說:“媳婦,快讓我好好看看,這好幾千裏地,你是咋走過來的……”
王小二說著話,已是哽咽著泣不成聲了。再說李小燕早把恨呀怨的統統拋到腦後,一頭紮在丈夫王小二的懷中,委屈的痛哭起來。
李小燕一邊哭,一邊把家裏是咋得到他被炮彈炸死的信兒,自己又是咋看到那個外地客商的鞋才知他在酆都城,又是如何女扮男裝來找他這些事,一五一十的跟丈夫王小二訴說了一通。王小二聽罷,一下把李小燕緊緊地摟在懷裏。可李小燕卻猛地掙脫出來,拽著他就往外走:“快,快跟我走,咱們趕緊回灤州老家。”
不想王小二卻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地上說:“回不去了,這輩子是回不了灤州了。”
“咋的,難道你離不開那個狐狸精楊寡婦?”
“不是。”王小二兩手抱著腦袋,蹲在牆根下痛苦的說:“我早已不是陽世的人了。”
王小二告訴李小燕,他被抓丁後不到半年就被炮彈炸死了。這一顆炮彈一下炸死了他們六個兵。他們六個死鬼一同來到酆都城,準備投奔陰曹地府去報到。可他們覺著年輕輕的就這麼離開陽世有點冤,便商量著在酆都城逗留幾天。幻成人形,好好享受一把。王小二便踅摸了一套修鞋的家夥式,在街頭擺攤幹起了老本行,一來過過手癮,二為掙點零花錢。可那五個則不然。仗著他們是兵痞,手裏有槍,在大街上是橫衝直闖。進飯莊,下賭場,逛妓院……他們是白吃、白喝、白玩,稍不順心就大打出手,砸人家的場子。在酆都城街麵上,成了人見人怕的“五惡鬼”。這天,這“五惡鬼”獸性大發,居然在落腳的“楊寡婦客棧”,把女老板楊寡婦給輪奸了。楊寡婦受辱後懸梁自盡,可“五惡鬼”卻毫無愧疚之感,還恬不知恥的跟剛收攤回來的王小二顯擺呢。王小二一氣之下從腰裏掏出一顆手榴彈,“五惡鬼”見勢不妙,趕緊鑽進屋裏,插上了門。不想王小二卻把拉了弦的手榴彈從窗戶扔了進去。隻聽“轟”的一聲,“五惡鬼”便被炸回鬼形,癱在了地上。尚未遠去的楊寡婦陰魂,見王小二替她報了仇。感激不盡,便跪在他麵前連連磕頭謝恩。隨後,王小二便和楊寡婦押著“五惡鬼”,去了陰曹地府。
閻王爺見王小二忠勇正直,又念楊寡婦可憐無辜,便讓他們返回酆都城,專拿酆都城裏不肯進入鬼門關的遊魂野鬼。並答應說,要是能在今年的中秋節前拿夠九九八十一個遊魂野鬼,便特許我倆借屍還魂,重返陽間。眼下我們已拿到八十個遊魂野鬼送往陰間。還就差最後一個,卻一直弄不到手。我這次到城外去踅摸好幾天,卻是一無所獲。可今天就是中秋,半夜前再拿不到那最後一個遊魂野鬼,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聽到這裏,李小燕攔了話頭說:“可你們就是再著急,也不能向活人下手呀?”
“沒有哇,不可能……”
“你就別再嘴硬了,剛才你倆在屋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什麼‘芝麻掉到針鼻裏’,什麼‘送上了門’,還有什麼‘別讓煮熟的鴨子跑了’,你敢說這些話不是針對我說的?你敢說你們不是想對我下手?”
王小六一下低了頭,說:“我承認,我們確實想在今晚拿你,湊夠九九八十一的數。可我頭裏沒看到你,並不知是你是我媳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