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臨危(2 / 3)

他甫一進門,便看了報表一眼,那一份正是海外部的。

黎聖戈稍微坐直身子,示意他有事就說,林宇衡上前二步,有些拘謹:“是這樣的黎總,報表裏有一個數字錯了,我回去審閱時才發現,所以過來更改。“他拿起筆,將一串數值的零頭個位數由8改為了2,然後又將報表推回原位。

人也退開了二步,黎聖戈斜仰起頭看他,笑了起來:“這麼點小事,讓助理跑一趟就行了,也值得你自己過來!”

黎聖戈這個人,私底下愛開玩笑,工作上卻是容不得一點差錯,日升上下誰不知道。林宇衡摸不準他什麼意思,隻好補充道:“也順便來請示黎總,下個季度新的工作指示。”

他一邊說話,眼神一邊在報表和黎聖戈臉上梭尋,黎聖戈呲著牙將包著紗布的傷殘臂挪到台麵,整個人趴在台麵,用另一隻手拔了拔報表,才隱隱露出笑意:“上個季度,海外部業績超額25%,比去年同期增長了幾個點,完成的十分好,在同行中我們已然是業界翹楚,根據你團隊的表現,未來我不擔心!”

“都是黎總帶領大家有方,有幾單還是您國外的朋友引介的。”黎聖戈笑而不語,拿起一邊的手機。

他按了幾下鍵,一抬頭,發現林宇衡還在,手機拿至耳邊接聽,挑著眉很是詫異:“還有事?”

林宇衡立在原地有些局促,他的手撫過西裝外套上的扣子,輕微有些抖:“是馬來西亞Acon的合作計劃,他們海外方昨天下午致電,想讓我盡快去他們總部洽談,這次似乎很有誠意,我有信心簽下來。”

“這樣嗎?”黎聖戈眉頭微皺,將耳邊電話拿下來,翻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在上麵劃動,調出一份Email:“似乎他們改變主意了,這是Acon總部的CEO今早發過來的,說合作計劃延後並致歉。”他將屏幕轉過去。

林宇衡麵帶死灰的走出去,黎聖戈冷冷一笑,將屏幕“怦”地一聲翻下。

他手指輕叩桌麵,幾秒鍾後,按了內線:“通知保安部,海外部經理林宇衡一旦出了公司大門,你們派兩個人密切跟隨,現在我們懷疑他有侵害公司利益的行為。”

那邊保安部長的聲音壓得極低:“回黎總,一樓大堂稍早前來了兩名便衣公安,說是受蘇總委托,來盯緊林宇衡,他們動作很低調小心,除了我並未驚動公司任何人。”黎聖戈輕笑出聲,蘇競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

剛剛他拔了蘇競的手機,已提示不在服務區。

他從抽屜裏翻出煙盒抽出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夾在手指間,任思緒在煙霧中繚繞。

從小到大,他的父親在商場上馳騁,從未輔導過一次他的作業。

父親不是在飯局就是在牌桌,母親由最初的抱怨轉為灰心,進而對他也不管不顧。身邊人告訴他這就是成功人士,這也是他將來要走的路。

成績好,家世優,長得帥氣,學校裏男生羨慕追隨他,女生愛慕者如過江之鯽。

稍大一些上初中時,父親便帶他到商場上見識。

有一次飯局,他見到了蘇家的老先生。蘇家與黎家,是日升的兩大股東,蘇老先生深具經商頭腦,手腕,在商場上叱吒風雲,黎家曰漸被他壓製。

那天吃飯時,他忽然抬頭對著蘇老先生道:“你和我爸爸經營同一個公司,就好比人的兩條腿,你們這般私相爭鬥,忌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桌人靜悄悄。

他父親在底下低叱:“別胡說!”

蘇老先生卻看著他哈哈大笑,對他父親道:“你這孩子,說話有點兒意思!”又低聲對他說:“叔叔告訴你,有一種竟爭呢,是良性竟爭,多多益善。”

看他一臉疑惑的樣子,又笑起來:“看你這樣子,比我家小競大不了多少,真是後生可畏呀。”

他當時問蘇老先生道:“小競就是你兒子?”他以前從父親口中聽說過

蘇老先生點點頭:“跟你一樣他可優秀了,以後若有機會,你們見見!”

少年人爭強好勝,不依不繞:“那什麼時候有機會呀?”

蘇老先生笑容消失,長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剩下的時間,他一半在吃,一半在想事情。一個父親能這樣萬分自豪誇讚自己的兒子,想必是極優秀的。至少他的父親,從未當著外人這般誇獎於他,他無端起了嫉妒之心。那麼這個小競將來自然是要繼承他父親的事業,盡管還未見麵,他已然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對手。

後來,年節下,老爸再去蘇家拜訪時,他必然要求同去,因了心中的執念。隻是這麼多年,真人一次也沒遇上,倒是蘇家大廳裏滿牆的照片年年換,透過那些照片,他見證了一位青蔥少年成長為戰士。

年少時挑起的較量之心,卻在初見時消彌。這麼多年,蘇競隻是他一個假想的敵人。那一天,廳房的射燈之下,他辭色鋒厲的斥責張財神時,他就知道了,他們永不可能成為敵人。

黑暗和陌生籠罩過來,驚懼的氣息充盈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不知道要被帶去哪裏,也不知道即將遭遇什麼,她害怕嗎?後悔嗎?如果明知這一切會發生,時光倒流,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究竟會怎麼做?

現在她覺得冷,雖然看不見,可是連空氣中都嗅到了一絲濕冷的青草味,以剛才一個多小時寂靜的車程,還有下車後那一段幾乎被拖著前行的急促,此刻所處的地方,應該已是在山林深處。回想起之前兩次的遇襲事件,珞陽斷定,他們一定是想來她拿來對付蘇競,所以,就目前來說,他們不會拿她怎麼樣。

郝甜以前就說過她:你這個人啊,小事容易緊張,大事反而很淡定。她還振振有詞的反駁:小事緊張那是性格所致,大事淡定那是個人魅力,是理智。

一陣搏擊聲過後,曹珞陽臉上的黑布袋被人取下,眼前是蘇競略帶焦急的眼。他雙眼快速的掃遍她全身,去解開她緊綁在椅後的雙手,一邊扶她站起一邊問道:“你還好吧?”

珞陽忙點點頭,他們並沒動她一根汗毛,隻是從上午九點到現在大約黃昏,沒給她吃喝。她看向四周,一間破舊的木屋,估計是多年前獵人建的,滿是枯葉灰塵的地上躺著三個被打暈過去的人。

蘇競看著她:“能走路嗎?他們有幾隊人在這林中,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得走遠一點。”

珞陽打起精神:“沒問題。”蘇競率先走在前麵。

這種原始森林不同於一般的樹林,有的地方仰頭看黃昏還有一絲光亮,有的地方卻被參天大樹遮得密不見光。腳下是深及腳裸的樹葉,一腳深一腳淺,空氣中散發著泥土與腐葉的氣味。

蘇競邊走邊看著叢林,摘下一些果子。

珞陽想了想開口問道:“那些人到底想幹嘛呀?”

“他們的目標是我。”蘇競腳下不停,聲音平靜。

這個珞陽已經猜到了,還是要問個清楚:“他們想對你做什麼?”

“少說話,保存體力。”這明顯是不想她多問。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密林裏漸漸暗下來。蘇競找了塊稍微平坦處,旁邊有大樹可抵靠,招呼珞陽:“先歇一下,天黑難辨方向,再走下去也是無益。”他將外套口袋裏的漿果拿出來,遞給珞陽:“吃幾個,我確認過的,沒有毒。”珞陽一點都不懷疑,接過來咬了一口,酸溜溜的味道還不錯,她忽然想到個問題:“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吃這些?”

結果那個人言簡意駭的要命:“出任務時,家常便飯。”

他忽然想到什麼,從口袋摸出個小瓶,拋給珞陽:“塗抹暴露在外的皮膚部位,雖然氣味難聞,可以防毒蟲叮咬。”珞陽擠出一些在手心,一嗅,果然一股刺鼻味,蘇競還嫌不夠:“多塗點。”珞陽隻好又擠出一點在手心,然後遞給他:“你也得抹。”

蘇競拍了一點在手臂上作罷,珞陽手心還留了點,她伸出兩隻手,朝蘇競臉上招呼去,蘇競背抵著大樹,加之珞陽從對麵直撲過來,他要麼就隻能推珞陽肩膀,摔她個仰天,要麼放棄反抗,所以最後任由珞陽在他臉上輕拍了幾下,嗬嗬笑出聲,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蘇競嘴唇抿成線形,估計是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珞陽心情舒暢了,盤腿坐蘇競對麵,吃著酸漿果。

她不禁有絲好奇:“這林子這麼大,開著車都顛了幾個小時,你怎麼找來的?”

蘇競頭靠著樹幹,四肢放鬆,閉著眼養神:“林中有幾隊人放哨,等他們換班時,跟過來的。”

“他們沒發現你?”剛說出口,珞陽就覺得自己智商掉線,說了句廢話,果然,蘇競哼都懶得哼一聲。

珞陽想了想,問他:“你今天在林中走了多久啊?”

“不到五個小時。”他說的輕描淡寫,體力的消耗畢竟擺在那裏。

珞陽將剩下的幾個漿果收起來,人慢慢挪過去,蹲在他對麵,輕聲道:“我可以跟你並排靠著樹嗎?”她等了一小會:“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答應了!”

她輕輕挨著蘇競坐下,生怕驚醒了他,頭頂上明亮皎潔的圓月,透過樹葉陰影,映在蘇競臉上也有斑駁。他長而翹的睫毛,挺直的鼻子,還有輪廓好看的唇形,她輕輕的伸出右手,將他的頭按向自己肩膀,這樣應該舒服一些。珞陽張大雙耳,隻恨不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第二天早上醒的時候,珞陽發現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身下鋪了一層幹草樹葉,身上則蓋著蘇競的迷彩外套。

她坐起身,掃視周圍,不見蘇競的身影。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蘇競從旁邊的叢林裏鑽進來,休息了一晚,似乎昨天的疲勞一掃而空,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