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殯嗎？”
“嗯……你不去也行，還有兩天就高考了。當初姥姥就怕影響你，本不想讓你去的……”
可心坐在客廳，一邊吃飯一邊聽媽媽說話。
“媽，我去！”
“那……好吧……那我走了，飯吃完放那兒就行了，等我回來洗。”
“媽，我洗吧！學習，不差這幾分鍾……”
…………
“媽……”
“嗯？”
“路上小心……”
“嗯，走了……”
34．日東華苑殯儀館外
廣場上鬧哄哄的，旁邊的停車場已經滿了。每一個房間外麵都有很多等著參加遺體告別儀式的人，有失去親人哭作一團的，也有應酬一樣的人三三兩兩在聊天。有人在排隊等著場地，來回地走著，不時地看表。上一撥剛完，花圈馬上撤掉，再換新的一撥花圈。
35．日東華苑殯儀館內遺體告別儀式廳內的小房間
媽媽、爸爸、舅舅、舅媽、可心、劉寧都在一旁，戴著孝帶，聽著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講著遺體告別儀式的程序。失去母親的痛苦，讓媽媽和舅舅一夜之間老了很多，浮腫的臉龐，紅紅的雙眼……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把爸爸叫到一旁，囑咐道：“到時候拉住你愛人，看她身體不怎麼好啊，別暈倒了。你小舅子那邊，我會派兩個工作人員拉扶著他的，都節哀啊！”
爸爸點了點頭，走到媽媽的一邊，扶住她。
“聽好了，開棺再給你們看一眼，不許哭！眼淚不能掉棺材裏，滴進去了老人走得都不安心啊！保證了？不許撲過來！看完就推出去了。”
“媽……”舅媽叫著。
“媽……您一路走好啊……”媽媽輕聲地哭訴著。
“奶奶……”
可心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人，撥開弟弟，舅媽，走到了最前麵，看著姥姥……
殯儀館的工作人大聲催促著：“走了，走了。”
“媽……媽……”
36．日東華苑殯儀館內遺體告別儀式廳內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念著悼詞：“各位來賓:今天，我們懷著無比悲痛的心情，在這裏沉痛悼念我們可敬的長輩李秀蘭同誌!李秀蘭，女，享年７８歲，漢族。黑龍江省密山市生人。１９６７—１９７８年，任密山市糧食局倉庫保管員，工作中盡職盡責，任勞任怨，多次獲得先進個人稱號。在生活中，她對待生活報以積極的態度，在生病期間也用其開朗樂觀的生活態度感染著周圍的病患，讓病房裏充滿著歡笑聲。雖然她並不識字，但她勤勞善良樂觀的優秀品質始終影響著她的一雙兒女。中年喪夫之後，獨自一人撫養兒女長大，將女兒培養成醫療戰線上一名優秀的白衣天使，兒子攻讀大學之後成為國家質檢部門的優秀幹部，讓他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貢獻著自己的才智……”
下麵的親友一片痛哭聲。
親戚、鄰居們站在一側，一邊拉著媽媽的手一邊哭著說“怎麼就沒了呢？我年前來看她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這人……怎麼說就沒有了呢……”
（悼詞繼續）
“２００５年６月２日，因病逝世。她的離開我們深感震驚、悲痛。我們為失去這樣的好長輩、人生的好老師而悲痛，為她的家庭失去這樣好的母親、這樣的好婆婆、好奶奶、好外婆而惋惜！但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隻能控製自己的感情，抑製自己的悲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投入社會工作中，完成逝者未完成的事業。”
儀式結束，工作人員準備將姥姥的遺體推出去火化。
“媽……”舅舅和媽媽向前撲去，想要攔住那輛車，卻被早已預料到的工作人員結結實實地擋住了。
媽媽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舅舅跪在地上抱頭哭著。
親戚們上前勸說：“孩子，起來吧！……”“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啊！”
37．夜可心家
“可心啊，2B鉛筆都削好了嗎？你爸給你又削了3支，夠不夠啊？”
“夠了媽！第一天就考語文和數學，加起來也沒幾道題，夠用了……”
“簽字筆呢？多帶幾支，到時候別不好使……”
“裝好了，4支，夠了吧？您檢查檢查……”
“格尺，橡皮，簽字筆，鉛筆，削筆刀，圓規，三角板，透明膠，塗改液……老李，不少什麼吧？”
“嗯，不少，孩子都不知道檢查多少遍了，你就別在這兒製造緊張空氣了……”
“準考證呢？身份證，還有考條！”
“這那兒，身份證在錢包裏，準考證！考條呢在校服裏呢……”
“都放在這袋子裏，都放一起，進考場前再拿出來，好找。”
“噢……”
38．日考場外
“媽，你們走吧！我自己等著就行……你們在這兒我怪緊張的……”
“不緊張啊！爸媽來給你壯膽的！”
“又不是打仗，人多起不到壯膽的作用啊，可心，聽爸說啊，記住，發下卷子先寫名，慢慢答卷不用急啊，正常發揮就行。”
“嗯，我都記得了……”
大喇叭裏——“請各位考生持準考證進場，家長們請在大門外等候，不要擁擠……”
“爸媽，我進去了……”
“好好考啊！……別緊張！……”
39．日考場內
大喇叭裏播放著考場規則，兩位監考老師核對準考證與考生姓名
叮鈴鈴……鈴響，發卷。
可心看了一遍試卷，不難，語文對於她來說本就不是一門難學的科目。
40．夜可心家
“高考終於結束了，對於分數，此刻我並不想想太多了，隻能說，我盡力了！姥姥說過，盡力了，也就無怨無悔了。下午陪媽媽回了姥姥家，收拾姥姥的遺物。一邊收拾，一邊聽媽媽講述每件東西背後的故事，似乎就這樣一件一件重拾起姥姥的一生。一篇數百字的悼詞，一些舊物，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地結束了。不論她吃過什麼樣的苦，有著怎樣曲折的一生，就這麼，結束了。”
鮮黃色的倒計時小冊子合上了，放在桌子的一角，在門上，掛著一幅央視主持人照片的紀念掛曆，這是可心從姥姥家拿回來了，姥姥一直說讓可心以這掛曆上的人為目標，還說，有一天一定也可以在電視上看見她的外孫女，她一定可以活到那麼一天。
可心走到那本掛曆前麵，翻過一頁，六月，歐陽夏丹。標注筆畫在“6月2日農曆4月28日”。
41．日可心家
“可心啊，明天該給姥姥燒七期了，你把錄取通知書複印一份給姥姥燒過去……”
“嗯……”
42．清晨舅舅家樓下
“喲，大學生！看，考上大學了氣質就是不一樣……”舅媽依舊是那麼“會說話”。
“嗬……是嗎……”可心無奈地看了舅媽一眼，而後，臉轉向窗外。
過了好一會兒，舅舅和弟弟下來了。
媽媽埋怨道：“怎麼這麼慢……”
舅舅衝媽媽說：“我老丈人不也葬在那兒嗎，剛好有幾件東西就一起燒了……”
“原來如此啊，難怪會選在那麼遠的地方……”可心冷冷地看似無意地說著。
“嗨……這不方便嗎……寧寧，去跟姐姐坐一起，問問姐姐是怎麼學的，姐姐現在是大學生了，給你好好傳授傳授經驗……”
43．清晨去往墓地高速公路上車裏
舅媽依舊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哎，大姐，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我跟你說，我姐吃那個安利效果挺不錯的，維生素啊，鈣鎂片，蛋白質……好多種呢，你看，我把裏麵的說明書都給你帶來了，你看看……像你我和姐夫這樣工作忙的都得勤保養，等到有病了，再想起來治就來不及了！……對，這幾種特適合可心用，現在姑娘大了都得擦什麼護膚品，可是不能亂擦，對皮膚不好，這個安利是美國的，我周圍同事用了都說不錯呢……”
“這麼多種啊？”
“那是，人家那可是大公司，東西全著呢……”
“那這得多少錢啊……”
“這上麵不都寫著呢嗎？……嗯，這個鈣鎂片是168，這個蛋白質粉……318……這個……”
“這麼貴啊？你們家都吃這個？”
“啊！保健品啊！這哪兒算貴的啊……這幾樣加起來，每天……10塊錢，才10塊錢呢，跟健康比起來，這哪兒貴啊！現在我每天都給寧寧吃這個，咱們中國人就不注重保養，生活好了就天天大魚大肉的，不科學，不會養生……”
“是嗎……可心啊，你看看吧！我這會兒有點暈車了，頭疼……我休息一會兒……”
“大姐，你這就是亞健康的症狀了，總愛犯困，晚上還睡不著，尤其是你和同起，繼承了老太太那心髒病，高血壓。現在不保養，到時候恐怕就來不及了……”
“噢？那你當初怎麼沒想到給姥姥買點啊？”可心搶過話來，反正她在舅媽心目中已經很是尖酸刻薄了，不在乎多這麼一筆不良紀錄。
“啊……那時候，那時候我不還不知道嗎……唉，媽這也沒跟著我們享到什麼福……”
“都出來挺早的，休息一會兒吧！還挺遠的呢，怎麼也要一個小時才到呢。”舅舅說。
“睡睡睡！沒看多大出息，一天就知道睡，也不知像誰……”舅媽又習慣性數落舅舅。
“像奶奶唄，奶奶就總愛睡覺……呼呼呼呼……”說著弟弟就學起來。
“寧寧，你早上不還說困，不想起來嗎！還不聽你爸的再睡會兒……”舅媽對寧寧說。
44．日乾坤園陵園大門外
還好不是清明什麼節日的，來掃墓的人並不多，車一直開到了正門樓梯下麵。
“下車，寧寧去，幫爸爸拿花，再提一袋金元寶，奶奶之前最疼你了。”舅媽發話了，她總是那麼會算計，不愧是學會計的，挑了最輕的給弟弟，盡管上初中的弟弟已經比我高出大半頭了。
“同起，你怎麼買這麼多啊！這麼沉，這得拎幾趟啊……怎麼還有啊？”
“我拎，不用你！我媽這燒七期，我多給她燒點錢怎麼了啊？活著的時候不讓，死了你還在這兒計較。”
“哎，你這是抽哪門子瘋啊？我什麼時候不讓你給你媽花錢了……大姐，你說他……”轉向媽媽，媽媽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舅媽大概自己也覺得無趣，就罷了。
45．日乾坤園陵園姥姥墓碑前
“媽，我們來看你了……”舅舅一邊說，一邊擦幹淨姥姥的墓碑，將貢品擺在上麵。舅媽帶著寧寧在不遠處的地方指給寧寧看哪個是他姥爺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