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都是日記惹的禍(3 / 3)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拔腿跑回教室。教室裏,在唯一的一麵鏡子前,我看到那條白色的長褲褲襠上沾滿了紅色的血跡……

那是我的初潮。

第二天,我躲在寢室裏一天都沒有去上課,直到班主任老師來寢室找我談話。班主任是個很標致的中年婦女,她把我從床上拖起來,笑了笑,“這有什麼,生理衛生不是早學過了麼,每個女孩都會要經曆的,明天可不準再曠課了。”

我紅著臉,點了點頭。

最讓我難為情的是如何麵對林杉,如何把衣服還給他,當然,我已認真的清洗幹淨了。

一大早,我悄悄走到他身邊,“放學後等我。”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放學後,等到其他同學都去吃晚飯了,我紅著臉把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交給他,“你的衣服,我已經洗幹淨了。”我說,聲音低低地,眼淚又差點流下來。

他低著頭把塑料袋接過去,也緊張得不敢看我。

“謝謝。”我說,終於承認了他的好,從小到大他幫了我多少,我終於說了一句“謝謝”。

“謝什麼。”他拿著衣服走出教室,又回過頭,“你還不去吃飯,等會沒得吃了。”

我“噢”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越過他,跑了……

很多年後,和幾年未見的林杉在小海市相見,他穿的正是一件淡藍色襯衣,和昨天圍在我腰上的簡直一模一樣。他黯然告訴我,那件我當年圍過腰的衣服,他一直保存在衣櫃裏,那是我們一同成長的見證。

8、窗台上掉下的日記本

班上一大早就炸開了鍋,最搗蛋的高個子男生王襄撿到了從男生宿舍的窗台上掉下來的一本小小的日記本,封麵是淡藍色的。那個男生在班級晨讀時拿著日記本走上講台,他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他揮舞著手中的日記本,洋洋得意地大聲說:“請同學們靜一靜,聽我讀一段日記好不好?”

讀書聲嘎然而止,教室裏一下子鴉雀無聲,緊接著喧嘩聲和叫好聲像是長江的浪花一波又一波,“快讀,快點讀啊……”

“你水靈靈的大眼睛,右邊那一個深深的酒窩,還有你哭泣時無助的淚水,令我一看見就心痛……”

這時林杉衝上講台,猝不及防地搶奪回日記本,惡狠狠地說:“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又怎樣?”王襄偏著頭,不屑一顧。

“你再念一下試試。”

“你敢給我就敢念。”

林杉在猶豫,他沒料到王襄會這樣說,可是我班哪有一盞省油的燈,同學們馬上起哄:“林杉,給他,看他敢不敢。”“林杉,沒膽量,你他媽就別說大話。”

最終是日記本又到了王襄手裏,教室裏響起一陣陣歡呼聲和口哨聲。

林杉這個笨蛋,他被人利用了,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喜歡你了,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呼喚你,在每一個黑夜……”

“哇噻!”“暈倒!”“哈欠!”……教室裏亂成一團,林杉衝過去搶奪日記,最後兩人扭打成一團,日記本被撕得七零八落。最終,林杉把王襄騎在身下一頓亂打,王襄的嘴角都打出血了,“你還敢念嗎?”

“隻要你敢給我!”

這時班主任老師來了,把他們從地上拉起來,罰站,可是林杉卻是把撕碎的日記本一張一張一點一點地撿了起來,再站到教室後麵……

下午,教導主任走進我班教室,把林杉喊到辦公室訓話,一小時後,林杉回到教室,惡狠狠地對王襄說:“等著,有你好看的,你現在得意了,我的日記本被教導主任沒收了。”

王襄低頭不語,全班同學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默默無言了。

林杉歎了口氣,“那可是我的心血呀。”說完,他轉過身靜靜地凝視著我,我趕緊低下頭,可是心卻像是雲朵那樣在渺渺無際的天空飄蕩。

很多年後,我時常會記起他的眼睛,哀傷無助而又深情款款。而日記本,由於他名列全縣第五名的的中考成績,最終又回到了他的手裏,那是他和班主任老師的約定。那是林杉在中考後告訴我的,他說:“葉子,你知道麼,我他媽隻差沒給教導主任那龜孫子下跪了,幸虧我的班主任啊,保住了我年少純真的心。”他用手捂著心口,有點洋洋得意地說,“這本日記,我要保存一輩子的。”

我惡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可是事情沒有完。

第二天,班主任把我喊到她的辦公室,找我談話。她和顏悅色地招呼我坐下,又給我倒茶,我更加忐忑不安了,“老師你找我有事麼?”我直截了當地問,她的過門拉得有點長,讓我難受極了。

“是有事,別急。不是已吃過飯了麼?”

她這樣的話要是在平時說我肯定會笑得不行,但現在我無論如何笑不出來。我知道她找我是為了什麼,但我急切地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也就是她會如何處理。我看著她,她在沉思,很有點為難的樣子,看得出她也不知道該怎樣進入正題。“是這樣的,王楓葉。”她想了想:“學校要我處理你和林杉,可是我實在是找不出處理你的理由。”班主任是****時期的下放知青,不知什麼原因沒有再回大城市,在我們的心裏,她是一個開明和善的好老師。

以後的很多年,隻要一想起這事,我就深深地感激她,後來我還專程去看過她,可惜她已隨她的兒子回城裏了。現在想想,兒時遇到一個好老師真是我們的福氣啊。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突然替她擔憂了。

“你說呢?”她好笑地看著我,“你還蠻放得開,還在關心我,我越發不知該怎麼辦了。”

“學校要你咋辦就咋辦吧,我又沒犯錯,怕誰?”

“倔強,有膽量,我喜歡。但孩子,這樣的個性注定你會要比常人多吃苦,但也會比常人有出息。”

我靜靜地看著她。

“學校要我在班級批評你,把你作為反麵教材,我不會那麼做。我覺得你是一個好學生,林杉的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

“我知道,謝謝老師。”

她摸了摸我的頭發,“好了,去吧。”

走進教室,我的眼晴裏竟然滿是淚水。

那一年,我十五歲。

9、因為不想早戀

那以後,我再也不理睬林杉了,就算是麵對麵我都裝作沒看到他,這讓他一度情緒很低落。中考結束後,他找到我,很生氣地質問我為什麼不理他。

“我為什麼要理你,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麼。”我有意激怒他。

“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他氣得怒目圓睜,脖子上的青筋蜿蜒如一條條蚯蚓,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你還想打我?”我的眼淚涮地流下來。

他歎了口氣,“我哪裏會打你,你經得我一下打,我又幾時打過你,有人欺負你時,哪次不是我挺身而出。我一出生就好像背負著保護你的重任,為你,我打了多少次架,被老師責罰了多少次,你想想?”

往事曆曆,我真的不用想,就說小學一年級時我們兩人被一隻惡狗追趕,他讓我先跑,自已卻象一個敢死隊員那樣斷後,結果被狗咬了一口,至今手臂上都留有點點傷疤。

於是我哭得更凶了,知道他最怕我哭,我就是要哭跑他,其實流下的多半是鱷魚的眼淚,我壓根兒就有點哭不出來。我從指縫裏看了看他,可他這次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這烏龜王八蛋,他是橫了心要和我較真下去了,那我還不得哭死?

“你不理我,我想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誰要你想了,就是要讓你想不通。”我鬆開捂著臉的手,擦幹淚水,撅起嘴唇,嗔怪地看著他,“誰叫你比豬都蠢,還真把日記又給王襄,真是個笨蛋,讓人算計了,還在那裏沾沾自喜。”我一點都不給他留麵子,“出盡洋相。”

“不給他我怎麼下台。”

“你下台了嗎,結果是讓我也跟著下不了台。”

“就知道你一生氣就不會再哭了。”他好笑起來。

我衝過去用力推他出門,“你出去,不想理你了,是真的。”

“真的?”他定定地看著我,一臉哀傷。

“是的。”我點頭,躲避著他的目光。

他掉頭就走,走到門邊,回過頭,“葉子,你太傷我的心了。”

可是誰叫他讓我在老師和同學麵前那麼難堪呢。

那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他媽媽說他到他姑媽家去了。

“他姑媽家離我們這兒應該不到二十裏地,平時他去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現在還沒回來,明顯是在躲你。”黑羊頭頭是道地分析,好象一個軍事專家在分析敵情。

“還好些,我覺得他就像是我生命中的災星,遇上他,準沒好事。”

“其實想想,林杉對你還真是好呢,私下裏,我們那些女生都羨慕你有林杉這麼一個朋友。”

我不置可否地搖頭,她們哪裏知道,林杉對於我,是多麼大的困惑啊,那困惑,隻有星星和月亮知道。

“葉子,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我哪知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好奇,你還真是大山裏的奇葩啊,什麼事都想得到且說得出。你說你什麼人啊,真是。”

“奇葩呀,你不是說了麼。”黑羊油嘴滑舌。

“我懶得理你。”

黑羊得意地笑了,又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驚一乍,“你說我們這一進高中會是同班同學麼,我要和你同班就好了。”

“但願吧。”

“你不會又和林杉是同班同學吧,都同學十二年了。”

“停,烏鴉嘴。”我生氣地白了她一眼,和她在一起,想安靜一時半會都不行,她總有說不完的話。這小丫頭長得濃眉大眼,個子高挑,皮膚黝黑,且性格大大咧咧一點都不溫順老實。我就不明白後來我怎麼給她起了這樣一綽號呢,我應該叫她“黑熊”才對。她和我是鄰隊,我和林杉還有她三個人一塊長大,我能理解她給林杉說情,可是她說情又有什麼用呢。我不理林杉其實根本不是因為生他的氣,而是覺得我們年齡太小,不能早戀。何況,我還答應了媽媽,一定要考上大學,離開山村,去大城市生活!

誰說隻有男人才一諾千金啊。

10、你是我家唯一的男人

林杉那廝剛一回來,就到我家來了,好像一切已冰釋前嫌,他笑嘻嘻地和我媽媽姐姐們打招呼,然後遠遠地叫我:“葉子,你過來一下。”我知道他的用心,怕我不理他,他那麼大聲地叫且是在我媽媽和姐姐麵前,就算是我不想理他也不能了。我撇了徶嘴過去了。

“回來了?”我的聲音和蚊子差不多。

“還用問嗎,我站在你麵前?”他撒開手,好象是想告訴我他還好,至少手腳健全。他調皮地歪了歪頭,“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我假裝漫不經心。

“晚上再給你吧。”他有點神秘的樣子。

“我不要。”我冷冷地說。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吃的東西,酸棗。”他說,又大又亮的眼睛有點羞澀地閃躲著什麼。一個月不見,他好像長個了,竟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厚厚的頭發懶懶散散地耷拉在他略略黝黑的前額上。他把頭發拂開,對我笑了笑,陽光少年的氣息似乎在感染我們家裏的每一個人,她們也正微笑著望著我們。

唾液一下子就在我的口腔裏如小河潺潺了,我笑著點了點頭。

晚上他偷偷把酸棗交給我,商量一起散步去黑羊家,他說他姑姑家也不好玩,天天就是和姑父一起上山采藥,然後去縣城賣。我說不好玩怎麼不回來。他笑了笑,溫和地看著我,“你想想,我不是為了多長見識麼,男人要養家的,哪能不學無術。”

“嗬嗬。”我笑彎了腰,“準備工作做得蠻好的嗬,現在就想成家立業了。”

“總不能讓我的媳婦吃苦,看看你媽媽,還有我媽媽,日子都不是很好過。我長大了一定不能呆在山裏,山裏太苦了。”

“我也是。”

那麼我們將來在一起吧。”月光下他的眼睛熠熠生輝,象是天上的星星,“在城市裏生活。”

“你做夢!”我停下腳步大聲說,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你很討厭我嗎?”

我的臉漲得通紅,瞪視著他,不說話。

“你說吧,是不是很討厭我,我隻要你說實話。”

“不是。”

“那你凶什麼。”

“你能不能不要老說那些。”

“哪些?”

“你說我們將來一起在城市裏生活。”

“錯了嗎,不管怎樣,我總是你哥啊。”

“不是。”

他歎了口氣,“其實我這些天也在想這些問題,也許我錯了。是的,我們太小,說這些真的是太早,可是葉子,你知道麼,我打小就喜歡你,一直喜歡你。”

“你胡說!”我恨恨地打了他一下,掉頭就想往家裏跑。

他抓住我的手臂,肯切地望著我,“葉子,讓我把話說完好嗎,我保證,下次再也不說了。如果不讓我把話說完,我會瘋的。”

“鬆開我,我聽你的還不行嗎?我疼。”

他趕緊鬆開手,“對不起,不疼了吧。”他看了看我的手,覺得沒事,就籲了口氣,艱難地把臉轉到一邊,“是的,我從小就喜歡你,從小你媽媽老是說要我照顧你,我以為你就是我的親妹妹或者我是你的保護神。我把自己當成了你的親哥哥,後來別人笑話我們,說你是我的媳婦時,我心裏的高興勁兒就別提了,要不是怕你難堪,我都想逗他們來笑話我們了。可是畢竟我們太小,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保證往後不說了。不過我想讓你知道,無論你將來是誰的女朋友,我都是你的哥。”他回過頭,聲音柔和如山間小溪潺潺,“這樣,你還會怪我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

“還記得你小時候說的一句話麼,我永遠銘記在心。你說:哥,你曉得不,你是我們王家唯一的男人。那時我就想:我永遠都是你哥,永遠。”

我哭了起來。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又哭,都差不多到黑羊家了,呆會讓黑羊看到,我還不死定了。”

我笑了起來,因為我想起了黑羊罵人的樣子,高挑著眉頭,鼓著腮,臉紅得象關公,典型的一蘆花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