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哥哥”,她朱唇輕啟。
她聲音輕且溫柔,但徐巿聽來卻似驚雷,僵立在燈下呆若木雞。
“刈哥哥,你早已知道是我,可為什麼要裝作不知。”她輕輕走上前,顫巍巍地依進徐巿懷裏。
徐巿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緊繃的立在那裏。
默然無聲,徐巿攬她入懷,以頷輕摩她頭頂。
徐巿身上的味道淡淡散過來,微醺,像九月裏的陽光,溫暖且踏實。“刈哥哥,阿清今日來,就是要把這身子給你。”她輕解羅裳,赤紗委落在地,雪肩半裸,鎖骨微顫。她閉著眼,等徐巿抱她上榻,一切的一切,任何事她都願意。
“不……”徐巿忙忙不迭地挽起她緩緩滑落的褻衣,“不,房兒,青牧待房兒之心,日月可鑒,他日青牧定設十裏紅妝迎娶你。”
“刈哥哥”,她踮起腳親吻了吻徐巿的唇。
徐巿輕挽纖腰,低頭相迎,在她的唇上輾轉,輕吻她的唇,輕吻她的臉頰,輕吻她的眉,輕吻她的額頭。
她聽到徐巿的呼吸聲很重,覺察到他下身微微的變化,她靜靜等待著,她願意他做任何事。
“怎麼這麼晚來?”徐巿額上的細汗褪去,情緒穩定下來。
“明日,我就要往樓煩去了嗎?”她把今日酒宴上的事跟徐巿說了一遍。
“你先去,等我了了邯鄲的事,就去樓煩尋你。”
“可是你……”她想說他身負家國之事,早已經知是她都不能相認,此刻又怎麼能去樓煩尋她。
“來,先坐下。”
“不”,她嬌聲拒絕,此刻溫存一刻便少一刻。
“房兒乖,聽刈哥哥的話,這樣刈哥哥會很難受的。”
“哪裏難受?”她懵道。
“哪裏都難受。”徐巿吃吃地笑起來。
“刈哥哥你壞。”她聽那笑聲不似平日坦蕩,雖不知他笑什麼,但定不是好事。
“是杜瑾告訴你的?”徐巿擁著她在燈下坐了。
她點點頭,“還有那日,我無意間聽到了你和羊花的對話。”她決意不向他隱瞞什麼。
徐巿沉默了片刻。
“我出生於齊國田氏宗族,父親田單聲名赫赫,母親徐氏,隻是閭巷裏一個身世可憐的女子。所幸我伶俐可愛,討得父親喜歡,三歲時就啟蒙讀書,對陰陽五行、天幹地支、河圖洛書、太玄甲子陰陽五行生克製化的數理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父親對我青眼相加,母親也就不再被父親冷落。九歲開始父親讓家丁帶著我遊曆天下,我為父親找了很多寶貝。君太後薨逝後,齊趙交惡,我便依母姓化名徐巿派到趙國為齊國打探情報。”徐巿沒有隱瞞。
“你知道哪兒有寶貝?”她覺空氣凝重,便岔開話題。
“玉在山則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有珍寶的地方總會有些異象。”
“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如果都被你看出來,那豈不是人人皆知了。”徐巿說著,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鬢。
“刈哥哥,你明明已經知道我就是房兒,為什麼不認我。”
……
“齊國用我娘為人質,我處處受製,自身尚且難保,若與你相認,又如何保你一世平安。”徐巿以頤貼著她的頭頂,良久又才道:“況且,你是平原君最疼愛的女兒,我不想齊國知道你而會對你不利。”
“你一到邯鄲就認出我了嗎?”
“那到沒有,那日你約我去見荀子,與你同坐一車,看到你手上的櫻花才知道是你。”
“你以前見過我嗎?”她想起他曾為她簪過梨花,想起他曾在老梅樹上聽她彈琴。
“你經常做男子裝束,我從未想過是你。不過,我常在邯鄲見多到。”
“為什麼那時候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說話。”她鼓著腮乜斜著徐巿。
“我也不知道,隻覺得你很熟悉,也許一直沒有攀談的理由。”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心裏有我的?”她問。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二人越聊越遠,已忘了明日她就要遠赴雲中的惆悵。“有一天,我在江邊找丹砂喂養我的朱宮,就是你們後來說的四腳蛇,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櫻樹向我張望,我竟感到莫名的緊張,不知道做什麼就胡亂撿些石子故作鎮定地在江打飄飄石。她總是在櫻丘的櫻樹下睡著,我總是等她睡著的時候,悄悄去看她。她的睫毛很長,頭發很黑,很安靜,我便折了櫻花插在她的鬢上,想著她醒來看到櫻花就會四周看看,我就在離她不遠的江畔散步。可是,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留意過頭上多了花簪。”
徐巿說的時候,她很驚訝自己竟然還記得,春天江水漲桃花水的時候,江裏會有很多的雪白的銀魚,那銀魚尾部有幾點桃紅斑,人們也稱那魚叫桃花斑,桃花斑的味道十分鮮美。晴天的時候,烏葉子帶著杜瑾駕著一葉扁舟在江裏捕魚,她則在江岸等他們。其實她也很想去,隻是那扁舟實在太小,容不下三個人和一張拉開的漁網。她便坐在櫻丘上看江裏暢遊的銀魚,和江上來來往往的漁船,當然看的最多的還是杜瑾和烏葉子的小船。她每每曬著太陽睡著,醒來的時候發鬢上總是有一簇初開的櫻花,直到那櫻花開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