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世上,沒有反悔就能令錯誤不存在神丹妙藥!”
譚英聽到冬末一字一句平靜冷硬,沒有絲毫轉寰的餘地,心裏隱隱有些絕望,問道:“冬末,你是不是隻要人犯一點點錯,你就絕不肯原諒?”
冬末沉默不語,譚英再次追問:“即使那是你的至親,或者至愛?”
冬末揚眉,冷笑:“若真是至親至愛犯這種原則性的錯誤,那更是無法原諒!”
譚英慘然一笑,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以你的條件,會一直沒有男朋友;難怪我跟你交往這麼久,每次提到跟你的家人有關的話題,你總是避開。”
冬末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譚英,我的家人怎樣,關你屁事!”
“是不關我的事,可一個女人連家人都沒有,過年的時候隻能孤身對影,難道你就沒覺得自己有問題,也追悔一下自己的態度嗎?”
冬末愣了愣,驀然怒斥:“譚英,你給我去死!”
譚英的電話再次被掛斷,他立即重撥,但鈴聲一響,就被冬末切斷了。到最後冬末索性將手機關掉拋開。
譚英惱羞成怒的反責,她是聽不到了,但被他剛才的話頭掘開的痛,卻仍然存在,且在這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痛得她幾乎要痛叫出聲。
然而,僅是因為她不肯原諒對方的錯誤,所以錯的人就變成她了麼?
這樣的結論,她不承認!
透過客廳的玻璃,窗外煙花燦爛,彰顯著盛世華年裏萬家團圓的幸福,然而這樣的幸福卻已將她遺棄——十年前,因為母親的錯誤她不肯原諒,結出來的果實早被時間釀成了一杯苦酒,生生的從她的七竅裏灌了進去,讓她從喉管到氣管,由肝髒到肺腑都被苦與痛堵塞得沒有一個能夠喘息的地方。
杯中的酒因為她的的顫抖而灑了滿懷,原本甜糯的黃酒此時喝進嘴裏,竟有一股嗆人淚下的辛辣,嗆得她劇咳不止。
沙發旁的座機響個不停,她料是譚英再打的電話,不願再接,但電話鈴聲卻一直響著,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煩了,終於提起話筒,冷笑:“我是沒有家人,我是過年隻能孤身對影,可那又如何?我依然活得自在,活得精彩,並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迎合世俗的標準!而你,自己犯了錯,沒有勇氣承擔後果,卻寄望能抓到別人的錯來進行抵消,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可憐麼?”
她心中憤懣,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然後將空杯對準托盤裏的餘酒一擲,“咣鐺”一陣響,托盤裏的幾隻酒杯被砸得玻璃四濺,黃澄的酒液流了滿地。
她滿腔的怒氣,都似乎隨著這一砸,如同杯中的酒液流瀉一空,忍不住哈哈一笑,不再聽電話裏的回音,把話筒也扔了出去。
兩手空空,麵上卻一片濕冷,她大笑著,將抱枕捂到臉上,再不抬頭。
迷迷糊糊,似睡似醒的不知在沙發上躺了多久,外麵的煙火爆竹聲漸漸稀落。她恍惚的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一個黑森林裏迷了路,她拚命的尋找,卻怎麼也找不著出路。正驚慌恐懼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前麵有人叮叮咚咚的奏著樂器,引著她往前走。
夢到走出黑森林,她就醒了,這才發現響的不是夢裏的聲音,而是她家門鈴的音樂。她茫然的抬頭,壁鍾裏的時鍾正指向三點。她這個“家”,總共隻有崔福海、郎小童、宋寧三個人會來作客,現在他們都在家過年了,誰半夜裏跑來?
可在這無人相陪,隻有夢魘迷障神智的大年夜,門鈴的響起,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徹底拋除往日的警戒,連從貓眼裏確定來人的身份這道程序都免了,直接就把門打開。
門外,昏黃的路燈下,一個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少年長身玉立,有些不安的抓著自己柔順的頭發,對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