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過往(1 / 2)

段尋楓向柳洛夕靠近,近的兩個人幾乎就要緊貼在一起,柳洛夕臉頰燒紅,在段尋楓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向後退。

直到……“哐”地一聲,背部抵在靠牆的書架上,再也退無可退。

柳洛夕手裏的那支毛筆掉落,架子上的書也劈裏啪啦散落一地。

段尋楓笑著說,“很多年以前,我的稱號還是長公主,當時的離國遠不如現在強大,甚至於朔北的部落經常騷擾邊境,數千人的騎兵,一路將離軍從居庸關打到西固城。當時的兵部尚書提出以和親換取和平,父皇作為皇帝,太過怯懦,接納了他的諫言。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兒,若要和親,我自然而然是不二的人選,朔北是什麼地方,女人在那裏還沒有戰馬的地位高,我遠嫁過去,這一生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不需要設想就知道答案。我雖為女子,自幼卻有不輸於其他皇子的誌向,論能力,他們之中沒有一個及得上我,我不甘心就此埋沒,更何況,一個國家的和平,要用女人來換取,你說可笑不可笑,這樣的和平又能維持幾年?”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隻有把權利握在手裏,才能不任人宰割,才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平心而論,父皇不是個好皇帝,對內他奢侈易怒,對外卻懦弱不堪,離國在他的手裏一日不如一日。其實朝中有不少人是主戰一派,最位高權重的,莫過於太傅卓彧和大將軍李肅,如果這兩個人願意站在我這一邊,也就等同於有了半個天下。我避過所有人的眼線,夜訪了卓彧的府邸,第二天又偷偷去找了李肅,做完這些,我心裏已然明白,他們默許了我的計劃。

那是十二月的寒夜,幾乎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李肅的十二禦林軍暗地裏牢牢控製了皇宮,那夜我帶著毒酒跪在父皇麵前,逼宮。父皇那些年奢侈淫逸,本就體弱,突然駕崩也合情合理,何況我那杯毒酒,以宮裏禦醫的資質,是查不出什麼來的。卓彧不能做的,李肅不敢做的,我做了。父皇怒極,執起掛在寢殿一側的長劍,一劍刺入我的心口,可幸的是,劍刺偏了幾分,那一劍沒能要我的性命。

其實父皇終究是舍不得我的,否則那一劍怎會刺偏,他最後還是妥協了,喝那杯酒之前,他像忽然老去了十歲,他坐在龍椅上對我說,你可以要朕的性命,可你休想要朕的天下,朕的天下隻會留給雲兒。父皇喝下毒酒,卻始終不肯寫禪位詔書。

父皇口中的那個人,是我的皇兄,也是當時的太子段行雲,皇帝駕崩,太子即為理所應當,他這個人性格軟弱,我不想我所有的努力隻是換來另一個怯懦的帝王,我需要把權柄握在手裏。其實有卓彧和李肅在我背後,我大可以殺了皇兄,直接讓我弟弟坐上皇位,隻是皇帝新喪,太子又暴斃,未免惹人猜忌,名不正言不順,便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皇兄、我還有問言自幼一起長大,在這個皇宮裏算是感情深厚。其實我和問言在那個時候,早就不理會世俗,互相許了終生。皇兄也喜歡問言,他對問言的感情恐怕比我來的還深,這成了我手裏的一個籌碼。

我坐在雪夜裏想了整整一天一夜,舊傷未愈,受了寒,讓我染上這畏寒之症,即使在炎熱的夏日,也如臨寒冬。

我做了一個決定,我去找了問言,我問她可知道顏昱和白芷的故事,顏昱是很久以前趙國的公卿,白芷是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顏昱宏圖大誌,高瞻遠矚,卻隻能做個小小的文官,於是白芷把自己送到了趙皇身邊,為顏昱換得了一個丞相之位。

問言如此博學,怎會不知道這個故事,我問她,你願意做我的白芷麼,為我換得一個名正言順。

問言沒有生氣,甚至眼神裏都沒有一點波瀾,她隻問我,這是你想要的麼,我說是,於是問言說,好。

我將一道選擇題放在皇兄麵前,皇位或者是問言,皇兄沒有考慮,當場寫了太子詔書,放棄皇位的繼承。他做了正確的選擇,他當時若堅持要皇位,就算悠悠眾口,我也留不得他。皇兄成了魏王,問言成了魏王妃,我同父同母的弟弟坐上了皇位,將他原來的齊王位讓給了我,公主和王爺,名號不同,能做的事情,簡直天差地別。

問言自那以後,再也不願見我,半年之後,我安插在魏王府的人稟告說,魏王妃因鬱成疾,禦醫說時日無多。

我還是去了魏王府,要問言見我一麵。

問言隔著殿門問我,你可曾後悔過?

我說,不後悔。

問言笑了,她說,果然,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可偏偏,我就是愛上了這樣一個你,你走吧,我的心已是朽木,你又何必再來叩我的心。

皇兄那天喝醉了,在問言房門前看見我,提劍就要來殺我,嘴裏說著,都是因為你,問言才會如此,也是因為你,害得我這麼痛苦不堪!

他腳步虛浮,搖搖晃晃,劍尖卻準確地對準我,事發太突然,我根本來不及避開,千鈞一發間,我被人拽住,問言替我受了那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