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的藥。”女子輕靈的聲音在段尋楓身邊響起。
“恩,下去吧。”正在批閱奏折的段尋楓沒有抬頭,隻是隨口答了一句,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奏折上。
是關於新官委派的事情,一些重要的官位人選,需要段尋楓親自定奪。她皺著眉頭思忖片刻,正要書寫批複,毛筆卻被從旁伸出的纖細素手抽走。
染了紅色朱砂墨的筆尖刷過段尋楓的虎口,在上麵留下鮮紅的痕跡。
段尋楓不悅地抬頭,想看看整個王府裏有誰敢這麼大膽。
一襲淺綠薄紗襦裙的柳洛夕正蹙著眉頭,瞪著段尋楓,本來怒意要發作的段尋楓在看清來人之後,氣焰消了幾分。
柳淵閣的柳大小姐,的確是有這個膽子的。
狩獵歸來之後,這位柳大小姐不回青州柳府,反而是隨段尋楓回到帝都,賴在齊王府裏不走了。
在柳洛夕看來,她這是知恩圖報,本來想著要親自照顧段尋楓的,誰知道齊王府婢女們將每件事都做的太好,從起居到飲食,滴水不漏,讓她沒有插手的縫隙,她反倒像個白吃白住的人了。
每次她想做什麼聊表心意,就有人上前來說,柳姑娘,這個交給奴婢,柳姑娘,那個太過粗重,還是奴婢來吧,然後簡潔明了地做完。
就連她想親手做些糕點讓段尋楓嚐一嚐,都會看到廚房裏的廚娘以比她好上十倍的手藝做出來的東西。
對比一下她自己都覺得拿不出手,隻能作罷。
剛才在路上正好碰到給段尋楓送藥的婢女,百般糾纏之下,終於從那個婢女手上搶下了這件差事。
在段尋楓看來,柳洛夕每出現在她麵前一次,這個人在她心裏的記憶就更深刻一些。
已經沒有辦法純粹地把柳洛夕當成尹問言來看待了,柳洛夕的存在在動搖尹問言在她心裏的記憶。
曾經清晰無比的回憶最近也開始漸漸模糊,比如不記得尹問言親手做來送給她的香囊,究竟是在她十四歲生日時,還是十六歲時。
這些變故,究竟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的緣故而被忘卻,還是因為柳洛夕的出現?
不管是哪一個,段尋楓都不想再繼續那個假裝柳洛夕是尹問言的遊戲。
段尋楓歎口氣,說,“柳大小姐可否將筆還給本王。”
“你先把藥喝下去。”柳洛夕不滿道,她把藥都端上來好久了,這個人卻隻知道盯著那些奏折看。
恐怕柳大小姐沒有意識到,更讓她生氣的其實是,眼前的齊王殿下竟然把她當成空氣忽略掉了。
“等我看完奏折就喝。”
柳洛夕環視了一下段尋楓的書案,知道左邊那一疊是已經批閱好的,而右邊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一堆……
“不行,江姑娘說了,這藥要乘熱喝的。”柳洛夕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完,幹脆將段尋楓麵前的奏折推到一邊,把藥碗放在段尋楓麵前,“喏,喝。”
段尋楓拗不過小女孩的堅持,隻好選擇妥協。
黑色的中藥滿滿一大碗,柳洛夕光是看著就覺得舌尖發苦,可是段尋楓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迅速喝完。
空碗被遞到柳洛夕麵前,段尋楓說,“現在可以還我了?”
“我怎麼聽別人說王爺是個閑散的虛職,可你看起來比皇帝還忙的樣子。”柳洛夕執著筆,沒有想要歸還的樣子。傷勢稍微好一點就看見這人忙進忙出,也不好好休養,也不按時喝藥,好像這身體是別人的一樣,隨意糟蹋。
柳洛夕不知道的是,其實朝中一些輕便的折子是送到皇帝那裏的,而稍微重要些的,是送到太傅卓彧那裏,段尋楓桌子上的那一堆,已經是抽絲剝繭,剩下來的少部分重要折子了。
“你是在擔心我?”
被說中心事,柳洛夕的臉熱了起來,她口是心非地說,“要不是你因為我受了傷,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如果因為這件事,你大可不必心有愧疚,我沒有要你回報我什麼。”段尋楓看著柳洛夕,“我想,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你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