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作為主線的林家,餘者各家皆有憂煩與不幸。在小人物的生活中,在他們的苦悶、悲傷和希望中,人們窺見到了這個大的時代的迷茫和光亮。
就藝術創作的角度看,《上海屋簷下》的情節凝煉而明快,交錯而不失序,“用淡墨畫出了這些人物的靈魂。細致而不落痕跡,渾成而不嫌模糊,真正的感情深沉地隱藏在畫麵的背後,不聞呼號而自有一種襲人的力量。”
注意把握以下特點:
1. 夏衍的戲劇從凡常人物的生活和情感上反映出激蕩的時代特征。
2. 《上海屋簷下》樸素、凝煉的藝術風格與內在思想的深刻。
《呼蘭河傳》於1941年由桂林上海雜誌圖書公司初版。
蕭紅(1911—1942),生於黑龍江呼蘭縣內一個地主家庭。姓張,取名逎瑩,乳名榮華。曾經用過的筆名有悄吟、田娣、蕭紅等。十六歲,考入哈爾濱東省第一女子中學。畢業後,父母逼迫她成親。蕭紅離家出走。隨人去了北平,後又返回哈爾濱。在哈爾濱,蕭紅被懦弱的未婚夫遺棄在一家小旅店。她沒有錢而被老板扣留,不得離開旅店。她寫信給《國際協報》的副刊《國際公園》主編求救。蕭軍和舒群幫她脫離了困境。
蕭紅在被困時期寫的小詩深深打動了蕭軍。第一次見麵蕭軍就在蕭紅麵前讀起了那詩句:“這邊樹葉綠了,/那邊清溪唱著……——姑娘啊!春天到了……”蕭軍覺得她是他認識的女性中最美麗的,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從此,他們開始了能風雨同舟但卻沒結果的愛情。
1934年11月,兩蕭來到上海,與魯迅見麵。魯迅給他們的文學生涯帶來了很大的轉機。1936年,蕭紅隻身東渡日本,在那以後,她和蕭軍之間的裂痕開始變得無法彌合。1940年,孤獨的蕭紅去了香港,進入她一生中最寂寞無助的時期。
蕭紅在彌留之際,無法說話,在紙上寫下:“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
蕭紅的作品有小說《生死場》《馬伯樂》《呼蘭河傳》,小說集《牛車上》《曠野的呼喊》,散文集《商市街》《橋》,散文《回憶魯迅先生》,紀念魯迅的啞劇《民族魂》。《呼蘭河傳》即是寫於蕭紅在香港時期。建議閱讀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呼蘭河傳》。
故事發生在叫呼蘭河的小城。“我”是一個小女孩,是故事的敘述者。
呼蘭河就是這樣的小城,這小城並不怎樣繁華,隻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除了這些就都是些小胡同了。小城的人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東二道街上有個泥坑子,裏邊淹死過小豬、小狗、貓、雞和鴨。豬掉進泥坑裏,就有人賣便宜的豬肉。小胡同裏更寂寞冷清,一天到晚看不到多少閑散人。過去了賣麻花的,後半天,又來了賣涼粉的。賣豆腐的一收市,一天的事情都完了,烏鴉一飛過,這一天就真正過去了。呼蘭河除了這些卑瑣平凡的實際生活之外,在精神上也有不少盛舉,如: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燈,野台子戲,娘娘廟大會……
呼蘭河這小城裏住著我的祖父。等我生下來了,第一給了祖父的無限歡喜,等我長大了,祖父非常地愛我。使我覺得在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夠了,還怕什麼呢?雖然父親冷淡,母親惡言惡色,和祖母的用針刺我手指的這些事,都覺得不算什麼了。何況又有後花園!我和祖父學詩,還很喜歡吃。祖父教我: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我喜歡這首詩。因為其中有桃花,桃樹一開了花不就結桃嗎?桃子好吃。所以每念完這首詩,我就問祖父:“今年咱們的櫻桃樹開不開花?”
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那邊住著幾個漏粉的,那邊住著幾個養豬的。養豬的那廂房裏還住著一個拉磨的。
我玩的時候除了在後花園,有祖父陪著。其餘就是我自己玩。有一天,我正在蒿草裏做著夢,聽見一陣喧鬧。後來才知道是老胡家來了個“團圓媳婦”。她是個小姑娘,才十二歲,她的頭發又黑又長,梳著很大的辮子,竟快到膝間了,她的臉長得黑乎乎的,笑嗬嗬的。之後,她天天牽馬到井邊去飲水,我看見她好幾次,她看著我就笑了,我們成了好朋友。
人們看了團圓媳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隻是說太大方了,見人也不羞,不像個團圓媳婦。所以,沒過幾天,那家就打起團圓媳婦來了,打得特別厲害,那叫聲不管多遠都可以聽見。從此以後,我家的院子裏天天有哭聲,哭聲很大,一邊哭一邊叫。終於小團圓媳婦被折磨得臥床不起,婆婆又請跳大神的來,又用滾燙的熱水給她洗澡,小團圓媳婦每被燙一次,就昏一次。還沒到二月,那黑乎乎的、笑嗬嗬的小團圓媳婦就死了。
我家還有個二伯,他一個人寄居在我家。他性情古怪,很喜歡和天空的雀子說話,很喜歡和大黃狗談天。他一和人在一起,就一句話沒有了,就是有話也很古怪。但,他也是我的一個很好的玩伴。
磨房裏住著一個叫馮歪嘴子的。他打著梆子,半夜半夜地打,一夜一夜地打。一到了秋天,新鮮黏米一下來,馮歪嘴子就三天一拉磨,兩天一拉年糕。冬天,他幾乎天天賣年糕。我家同院住著的老王家有一個大姑娘。她有一雙怪好看的大眼睛,像一盆火似的紅的臉,人們都說是個興家立業的好手。可是,王大姑娘偏偏愛上了馮歪嘴子,並且私定終身。小城裏的人們無法忍受了。於是,飛短流長。人們窺視著馮歪嘴子一家的生活。由於在惡劣的環境下的生產,以及產後的營養不良,王大姑娘一天比一天瘦,臉一天比一天蒼白。終於在生了第二個孩子後死了。大家都覺得這回馮歪嘴子算完了。看吧,看他可怎麼辦!可是,他卻照常活在世界上,照常負他那份責任。
時光不知不覺地流逝,從前那後花園的主人,而今不見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以上所寫的,沒有什麼優美的故事,隻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裏了。
這地方的晚霞是很好看的,有一個土名,叫火燒雲。說“晚霞”人們不懂,若一說“火燒雲”就連三歲的孩子也會呀呀地往西天空裏指給你看。
晚飯一過,火燒雲就上來了。照得小孩子的臉是紅的。把大白狗變成紅色的狗了。紅公雞就變成金的了。黑母雞變成紫檀色的了。喂豬的老頭子,往牆根上靠,他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兩匹小白豬,變成小金豬了,他剛想說:
“他媽的,你們也變了……”
他的旁邊走來了一個乘涼的人,那人說:
“你老人家必要高壽,你老是金胡子了。”
天空的雲,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堂堂的,好像是天著了火。
這地方的火燒雲變化極多,一會紅堂堂的了,一會金洞洞的了,一會半紫半黃的,一會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大黃梨、紫茄子,這些顏色天空上邊都有。還有些說也說不出來的,見也未曾見過的,諸多種的顏色。
五秒鍾之內,天空裏有一匹馬,馬頭向南,馬尾向西,那馬是跪著的,像是在等著有人騎到它的背上,它才站起來。再過一秒鍾,沒有什麼變化。再過兩三秒鍾,那匹馬加大了,馬腿也伸開了,馬脖子也長了,但是一條馬尾巴卻不見了。
看的人,正在尋找馬尾巴的時候,那馬就變靡了。
忽然又來了一條大狗,這條狗十分凶猛,它在前邊跑著,它的後麵似乎還跟了好幾條小狗仔。跑著跑著,小狗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大狗也不見了。
又找到了一個大獅子,和娘娘廟門前的大石頭獅子一模一樣的,也是那麼大,也是那樣的蹲著,很威武的,很鎮靜地蹲著,它表示著蔑視一切的樣子,似乎眼睛連什麼也不睬,看著看著地,一不謹慎,同時又看到了別一個什麼。這時候,可就麻煩了,人的眼睛不能同時又看東,又看西。這樣子會活活把那個大獅子糟蹋了。一轉眼,一低頭,那天空的東西就變了。若是再找,怕是看瞎了眼睛也找不到了。
大獅子既然找不到,另外的那什麼,比方就是一個猴子吧,猴子雖不如大獅子,可同時也沒有了。
一時恍恍惚惚的,滿天空裏又像這個,又像那個,其實是什麼也不像,什麼也沒有了。
……
蕭紅在文壇上引起相當的關注,是在她的中篇小說《生死場》被魯迅列為“奴隸叢書”之一出版後。許廣平回憶說,蕭紅的《生死場》“給上海文壇一個不小的新奇與驚動”。魯迅還為此書作序言,序文說:“北方人民的對於生的堅強,對於死的掙紮,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從此,蕭紅一直被視為“東北作家群”的一員,並以抗日作家聞名。
而她在香港時期寫作的《呼蘭河傳》卻一改她“堅強”與“掙紮”的形象。在《呼蘭河傳》裏,她將女性“越軌的筆致”發揮得淋漓盡致,“給四十年代的文學批評界帶來不少尷尬。”《呼蘭河傳》沒有一個貫穿前後的故事情節,也沒有固定的人物形象。但是,《呼蘭河傳》表現了蕭紅成熟的藝術感受以及藝術筆觸。在那個小城裏,“人與城”“少女與老人”“生者與逝者”“愚昧與人性”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蕭紅創造了一種介於小說、散文和詩之間的文體,使其情感與筆觸自由地出入於現實和夢幻、童年與成人、回憶與當下之間。那“火燒雲”的片段正是其出神入化的散文詩意筆致的一個好例子。
因而,在《呼蘭河傳》出版後,有人說它不像一部小說。但是,蕭紅很早就表述過自己的“小說觀”。她在跟聶紺弩的一次談話中說道:
“有一種小說學,小說有一定的寫法,一定要具備某幾種東西,一定寫得像巴爾紮克或契訶夫的作品那樣。我不相信這一套。有各式各樣的作者,有各式各樣的小說。”
《呼蘭河傳》給人的全部印象隻是寂寞荒涼。書中好幾個段落都是以“我家的院子是很荒涼的”這樣的句子開頭。最早意識到從寂寞入手讀《呼蘭河傳》的是茅盾。他1946年,為《呼蘭河傳》寫了一篇長長的序言。文章說:
“蕭紅寫《呼蘭河傳》的時候,心境是寂寞的。她那時在香港幾乎可以說是‘蟄居’的生活……在1940年前後這樣的時代中,像蕭紅這樣對於人生有理想,對於黑暗勢力作過鬥爭的人,而會悄然‘蟄居’多少有點不可解……與一個廣闊的進行著生死搏鬥的大天地完全隔絕了……這又如何能不感到苦悶和寂寞?而這一心情投射在《呼蘭河傳》上的暗影不但見之於全書的情調,也是之於思想部分,這是可以惋惜的。”
茅盾這篇散文式的評論文章,不僅在情感上意味深長,而且抓住了《呼蘭河傳》的精髓。以至於讓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評論者羨慕道:“淺水灣黃土下的蕭紅有理由感到幸運,即使隻為了茅盾那篇《〈呼蘭河傳〉序》。有幾人能得這樣深的理解呢!因而寂寞者究竟並不寂寞。”
《呼蘭河傳》清淺流動但寂寞荒涼的美,打動了讀者。台灣的謝天霜以蕭紅的一生創作了一部長篇小說,取名為《夢回呼蘭河》。
蕭紅賦予小城以人情,在寂寞中為小城作了一部傳。呼蘭河是她漂泊的一生所渴望但不可及的家園。再借用茅盾的一句話,《呼蘭河傳》是“一串淒婉的歌謠”。
注意把握以下特點:
1. 蕭紅以纖細敏銳的藝術感受寫出北方市鎮的風情。
2. 《呼蘭河傳》給人以寂寞荒涼的印象。
趙樹理(1906—1970),山西省沁水縣人,現代小說家,戲曲、曲藝作家。少年時上過村塾和小學,同時參加農業勞動,故對農民的生活、習俗、情趣、語言有較深刻的了解。他有多方麵的文藝才能,尤其擅長於廣大農民所喜聞樂見的各種戲曲、曲藝等通俗文藝,如梆子、快板、胡琴等。小時候即參加村裏的“八音會”,後入長治省立第四師範學校,受到五四新文化運動影響。參加革命工作後,他認識到“要使文藝為群眾接受,非通俗化不可”。他曾說:“文壇太高了,群眾攀不上去,最好拆下來,鋪成小攤子。”並下決心為農民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