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愛原本平伏下來的心情在看到謝安之後,又開始鬧騰起來。她知道自個這個叫做作,可是她心裏不舒服啊!她還沒戀愛就失戀了!
謝裒家中兒子多,女兒少,倒是謝鯤有一女,不過那是長女,也沒可能任性。
謝安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走了過去。池塘並不大,因此,在上麵修建的橋也是十分小巧,帶著江南吳地獨有的清秀。
他在王翁愛身邊蹲下來,心裏有幾分不知道怎麼辦。家中男孩多,哭泣之事並不多,若是有也會被被喝止。
少年沉默一會,最後將手伸進袖子裏掏了半會,掏出一塊膠牙餳來。
所幸天冷,也並不是貼身放著,因此餳塊並沒有融化。
“給。”他道。
王翁愛抱著膝蓋,看著他手心裏的膠牙餳。膠牙餳便是新年吃的軟糖,王翁愛一年開始的頭三天都要被人塞幾塊來著。
不過這東西不帶好攜帶,謝安是怎麼揣在袖子裏的?
“你怎麼帶出來的啊?”王翁愛抽了抽鼻子,紅著雙眼睛望著他。“這餳可不好帶。”
“用來喂石奴的。”少年笑得有幾分無奈,五弟謝石正在好動好吃的年紀上,上回被他罰抄書,一路抄到了新年為止。把他給拘束壞了,沒少纏著哥哥們鬧著出門,謝安對付弟弟的一個方法便是,將新年裏必須要吃的膠牙餳塞進弟弟嘴裏。膠牙餳將牙齒一粘,想好好說話都不能,隻能嗚嗚哇哇的原地急的直跳。
他這麼一說,王翁愛想想也能明白了。不禁有些同情小五郎,那個孩子在她印象裏是個長得很討喜,很活潑的孩子。這麼被兄長一作弄,她都能想象他眼淚汪汪搖頭晃腦的樣子了。
她就那樣抱著膝蓋看著身邊的少年,女孩的眼睛裏也如同這江南吳地的山水一般,清澈的能將人的影子給照出來。她猶豫著伸出一隻手,從少年手中拿過那塊軟軟的餳糖。
謝安手心紋路清楚肌膚幹燥,女孩子拿娶餳塊的時候,指尖如同蜻蜓點水輕輕摡過他掌心,細細的有些小癢。
她垂下頭,將那顆糖塞進嘴裏。甜甜的味道立即在唇齒間彌漫開來,糖在這會屬於奢侈品,她仔細的品嚐。
謝安看見她停止了哭泣專心吃糖莞爾。
他不知道她為何哭泣,他也不會去問。
他安靜的等在那裏,等她將餳糖吃完。
過了好一會,王翁愛開口說道,“很甜,謝謝。”
“不用謝,我也要好謝謝女郎。”謝安笑道。
“嗯?”王翁愛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今日她沒做什麼啊。
“一飽肚腹之欲。”他眨眨眼,神情間有著俏皮。
兩人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相反,曾經一起玩鬧過,見過對方樂哈哈的模樣。就算裝出一臉深沉也沒人信。
他這麼一說,王翁愛明白可能自己送的那些水晶蝦餃被拿來招待客人了。好像謝安也知道自己沒事就愛鼓搗些小吃出來。
自從衣冠南渡之後,士族們在吃喝這一項,其實降低的很厲害,甚至殺豬的時候,認為豬脖子肉很肥美,要專門割下來送進宮裏給天子,以示尊重,於是豬脖子肉也被稱為禁臠。
說句實話,王翁愛從來就不覺得豬脖子肉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豬頭肉呢囧。
製作水晶蝦餃的材料並不難的,麥粉,蝦肉,豬肉。基本上都是常見食材,不過做外麵的澄皮要費上許多功夫。不過這個做法,她既然已經讓自家庖廚搞了出來,那就是作為王家自己密不外傳的食譜了,庖廚裏誰敢說出去,誰就是個死沒逃的了。
“喜歡就好,我也很喜歡你的膠牙餳。”王翁愛眼睛還紅著,不過心情真的已經平伏了下來。
“呆在這裏,不怕嗎?”謝安側過頭去問道。他記得女孩子膽子總是要小些,這裏雖然說是在司空府,但是此處偏僻,一個女郎呆在這裏難免會害怕。
“謝郎還記得一句話嗎?這還是謝郎自己說的呢。”王翁愛看著他,眼角還帶著些許的淚痕道,“隻要心裏無懼,哪怕惡鬼就在麵前,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何況這裏也沒有麵目可憎的惡鬼。”說著,王翁愛看著小少年微微怔忪的模樣,原本鬱卒的心情也如同烏雲裏照進了陽光,一點一點舒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