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晟忙走上樓去,見雪竹正臥在床上。麵色憔悴,病若西子;嬌喘微微,秀發淩亂。旁邊小蝶見沐天晟到來,連忙施禮。
沐天晟坐在床沿上,拉著雪竹的手問道:“雪竹,你這是怎麼了?”
雪竹輕聲道:“大王,我這怪病由來已久。原來在南邦每次病發之時,喝下一碗翡翠湯就可緩和病情。”
“翡翠湯?如何做成?孤王立刻令人給你做來。”
“大王,不用了。恐怕在北邦也做不出來。大王放心,我這病如果沒有翡翠湯,也不礙事。隻不過受幾天煎熬而已。”說著就上氣不接下氣,兩眼微閉起來。
沐天晟見她如此病容,心中更是焦急。忙問小蝶:“翡翠湯是什麼東西?”
小蝶道:“公主每次發病時,都是小蝶親手煎熬翡翠湯。就是用上等的靈芝和千年的人參熬成的藥。”
沐天晟笑道:“這兩件東西雖是人間罕物,可我沐王宮中也不曾缺少。”
小蝶又道:“大王,你可知道此藥為什麼叫翡翠湯?”
“為什麼?你說一說!”
“大王,此藥煎熬之時,須把南邦孔雀山的翡翠敲成顆粒摻到藥中,方可有效。不知大王宮中可有孔雀山的翡翠?”
沐天晟搖搖頭道:“孔雀山翡翠乃南邦奇物,孤王未曾見過。可還有其他醫治之方?”
小蝶無奈的搖搖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床上雪竹似乎昏迷。便對沐天晟低聲道:“南邦印璽,大王可曾遺棄?”
“在孤王手上。”
“不知大王可有用處?”
“南邦國已滅,對孤王有何用處?”
“不瞞大王,那顆印璽就是上等的孔雀山翡翠雕琢而成。如果大王舍的,就把它敲成顆粒,隻用其中一勺為公主做翡翠湯,就可緩和公主之疾。並且能保公主一年內無恙。”
“若如此,孤王馬上把那顆印璽拿來。讓你給公主做翡翠湯。”
小蝶點點頭,又指了指床上雪竹,輕聲道:“大王,此印璽對南邦而言,是鎮國之寶。切不可讓公主知曉,不然公主必會責怪小蝶。隻說是大王宮中原來就有孔雀山翡翠,特取出來為公主治病。”沐天晟點頭應允。又走到床前看了看雪竹,見她昏迷不醒,便轉身走出邀馨樓,直奔拾菊齋。
這拾菊齋表麵看來雖是沐天晟書房,但其中卻有一地下密室,裏麵藏有天下各處密文及寶物。若非經過沐天晟允許,閑雜人是不準入內的。沐天晟走進拾菊齋,用手將牆角處的一個花盆轉了幾圈。隻聽‘吱吱’的聲音,一扇暗門慢慢打開。沐天晟走了進去,打開包裹,將那顆印璽拿在手中,細看一番。暗想道:“‘翡翠湯’我可從沒聽說過。雪竹是一聰明絕頂的女子,若她故意將印璽騙到手,然後令人送到越城黎麟處。豈不危害我北邦?不對,雪竹確實有幾分病容,不像是騙我。也罷,我先將印璽交到小蝶手中。然後派人暗中監視她們。”想到這裏便把印璽包好,又回到邀馨樓。
小蝶見沐天晟拿來一包裹,心中暗喜,忙道:“大王來的正好,靈芝、人參都已備齊,就差此物了。我現在就去給公主熬藥。”說著便接過包裹向樓下走去。
沐天晟正要跟下去,看個究竟。哪知床上的雪竹忽然喊道:“小蝶!小蝶!我頭好暈,快給我拿濕毛巾來。”
可小蝶卻好像沒聽到,徑直向樓下走去。沐天晟見到雪竹痛苦的樣子,忙從水盆中撈出毛巾壓在雪竹頭上。而雪竹卻不斷喊頭痛,沐天晟隻好將她抱到懷中,用手輕按她的頭部。片刻,雪竹似乎輕鬆許多。微微張開眼睛,見是沐天晟。忙謝道:“雪竹之疾,讓大王操心了。”
沐天晟見她淚眼汪汪的樣子,笑道:“雪竹放心,孔雀山翡翠孤王宮中也有。我已令小蝶去熬藥,呆會兒你服了藥,就會好起來。”
“雪竹全仗大王厚愛,才可緩解惡疾。”
沐天晟又安慰了幾句,小蝶卻已捧著‘翡翠湯’走了過來。見公主此時蘇醒,忙笑道:“公主洪福齊天,幸好大王宮中也有孔雀山翡翠。否則小蝶隻有眼睜睜看公主受病痛折磨了。”
沐天晟把藥接過來,令小蝶退下。小蝶道:“大王,隻須讓公主喝藥汁即可。”說完衝雪竹詭秘一笑,便轉身退下。沐天晟用勺子攪了一下藥湯,見下麵果然有翡翠顆粒。便稍釋疑心。隨後給雪竹喂藥,雪竹服罷藥,隻說身體發熱要休息一會兒。沐天晟隻道藥已起效,便給她蓋了蓋被子,走到邀馨樓下。又把宮女小蓮喚過來,低聲問道:“她主仆二人這幾天可有異常?”
小蓮道:“大王,自從雪竹公主入住邀馨樓以來,奴婢倒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隻是,她主仆二人夜裏睡的很晚。恐怕是初來乍到,不太習慣吧。”
沐天晟點點頭,又吩咐道:“你這幾天一定要看好小蝶,不能讓她隨意出宮。還有她二人的每一句話都要聽仔細,不得有誤!”小蓮應諾,沐天晟仰頭看了看樓上,又邁步離開。
小蝶見沐天晟已經離開,便向雪竹笑道:“公主自己配的這藥真靈,還真像是得重病的樣子。”
雪竹忙衝她使了個眼色,接著問道:“小蝶,孔雀山翡翠是我南邦特有,並未向北邦進獻過。大王宮中真的有孔雀山的翡翠?我看你心事重重,你必有什麼事情隱瞞我?”
小蝶這時已聽到背後有登樓梯的聲音,忽然又戛然停止。頓時明白過來。跪在公主床前泣道:“公主,小蝶該死。我不忍公主受病痛折磨,便告訴大王,南邦國的印璽便是孔雀山翡翠雕琢而成。小蝶以為南邦已亡,那顆印璽已無用處,所以把先王唯一的遺物給毀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父王把印璽交給我,你卻因為我身患微恙,把他給毀了。你教我如何對得起父王?”雪竹把小蝶責備一通,便又抽泣起來。
小蝶見公主如此傷心,忙站起來,向雪竹道:“公主,都是小蝶沒用,我寧願一死以報公主之恩。”說著就要向柱子上撞。
雪竹忙起身拉住她,勸道:“好妹妹!別這樣!算啦,毀了印璽,南邦就沒有複國的可能了,這也可能是天意。已經失去了印璽,我怎能再失去你?”
樓梯上的小蓮已經將她二人的談話全都聽到耳朵了。見小蝶要尋短見,忙上樓來勸阻。小蝶心神方穩,便又向雪竹勸道:“公主,我看沐王也是仁德之君。你發病之時,你知道沐王是多麼心疼嗎?再過幾天你就是他的王妃了,還是忘掉以前的仇怨,和沐王共續良緣吧。”
雪竹使勁的點點頭。又對小蓮道:“小蓮,你去告訴大王。我病情已經好轉,讓他不要掛在心上。”小蓮應諾,便走出邀馨樓去找沐天晟。並將所見所聞一一告知沐天晟。沐天晟這才對雪竹生病之事深信不疑。
夜已三更,繁星點點。燭光下,雪竹將那個包裹打開,捧起那顆南邦印璽。頓時想到父王臨終所托,兩眼不由的湧出兩行熱淚。
小蝶道:“公主,印璽到手了。隻是為了蒙騙沐天晟把段紫雲送給公主的那塊鴛鴦玉佩給毀了。”
雪竹擦擦眼淚道:“即便如此,這也值得。”
“公主,那我們如何將印璽送出宮去?”
“眼下還不是王兄起兵之時,印璽權且藏匿起來。待南邦形勢有變,我二人便立刻潛出沐王宮,去找二王兄。”
“公主說得對,可是沐天晟經常來邀馨樓。而且還有這麼多的宮女做他的眼線,萬一印璽被發現,那如何是好?”
雪竹用眼睛掃了一下屋裏,最後目光落在窗下一盆菊花上。心中一喜,有了主意。便與小蝶將花盆中的土輕輕疏鬆,再將那株菊花輕輕拔出來。把印璽往花盆裏一埋,又將那株菊花植上。看上去,完好如初,沒有絲毫破綻。二人相視而笑,見暮色已深便各自睡下。
又過幾日,雪竹正在樓上讀一些沐天晟送來的詩詞典籍。卻有幾個宮女各捧托盤來到樓上,向雪竹道:“公主,嫁衣已經做好,請公主試穿。”
雪竹向那些托盤望去,卻是鳳冠霞帔、錦衣霞裳。心中不禁一振,日子怎麼這麼快,婚期降至,自己馬上就成為沐天晟的王妃了。難道這一切不可以避免嗎?難道自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那些宮女見雪竹未動,隻道是害羞。便走過來,幫雪竹換好衣服,扶她坐在菱花鏡前。
“公主穿這身嫁衣太漂亮了,簡直是仙女下凡呀。”
“是呀,應該叫王妃娘娘才對。大王真是有眼光,能選到王妃娘娘這樣的大美人。”
“來,娘娘。我給你把頭梳好,大王一會兒要過來看呢。”
一句句話猶如一陣陣寒冷的風雪,把雪竹凝固在菱花鏡前。她呆呆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卻亂緒如雲。如果嫁給沐天晟,以後卻要離開他,自己的信用何在?對南邦的仇人,有沒有必要和他講信用?沐天晟真的會信守自己的承諾嗎?不!他是想取得我的心。可我的心早已裝滿了國破家亡、深仇大恨。就算背上‘沐王妃’這個令南邦百姓寒心的名字,我也不會忘記南邦複國之事。秀發一縷縷從木梳齒間滑過,鏡中的美人卻麵如冰霜,眼睛裏充滿了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