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太平溝的遭遇(2 / 2)

和他父親白華林端坐在自家門檻上觀看洪水漲勢。誰知水勢如同百米衝刺,頃刻湧向門檻,眼見此地不能坐,立即回屋,家中隨即嘩嘩進水。白老先生居住的是廂房,房屋低矮,閣樓破舊,隻得爬上八仙桌,放上一張方凳端坐躲避。

村救助小組人員淌著齊腰深的水,挨家挨戶動員村民撤離。轉瞬,洪水已漫過白先生的桌麵,飄起方凳,直逼樓層。老先生隻得大呼救命!村救助小組老李指揮船工,劃船到白華林他們家門口,此時洪水已經快過門梁,隻留一人爬出的空隙。船工好不容易將白華林從空隙中拖上小船。他們農家的水缸、鐵鍋、酒壇、盆甕早早就灌滿了水,以防漂走。洪水節節升高,樓梯步步淹沒,人們紛紛逃往樓上。

水勢繼續上漲,樓梯在漂浮晃動,大門隨著水勢翻湧顫動。好事者潛水用繩索將樓梯與地下的墊石綁定;敞開的大門拴在旁邊的柱子上,以防卷走。

洪水漫至樓板,鄰村施家一位4、5歲的小孩走到樓梯口觀望,不幸從樓梯口滾落水中,竄入樓板下溺死。

從窗口望去,水麵離窗口已經很近,上下都被水覆蓋著,瓦背上的水不停傾瀉而下,潑落在窗下的水麵,水花四濺,嘩嘩水聲震耳欲聾,人像包裹在深水中。

遠處,渾濁的江水挾帶著雜物在洪水漩渦中翻轉沉浮;一座座茅房在江中漂流旋轉,屋脊上救命之聲不絕於耳,漸漸遠去;衣箱、棺材、梁架、樹木、動物隨波奔騰而下;村西的江邊全是竹林,嘩嘩水流聲,竹子拍打聲,震天動地;北邊的椿樹枝頭,一條條毒蛇緊緊纏繞在枝頭,不停舞動,了無棲身之所;高處,拴在樹上的耕牛難以逃脫,有的牛頭擱在樹杈上吊起,有的在水中掙紮而死。

動物都有靈性,一頭沒有拴住的牛遊到一農戶家,從大水窗口竄進了樓上,另一頭竟卷入江心,隨波逐流,衝往下遊柴部隴回灣處,安然上了岸。看著心愛的耕牛掙紮,有人於心不忍,冒雨遊水過去將牛繩割斷,讓牛逃脫,繼而又將自家的毛豬拖上了樓。

忽然,村邊一座碾屋,梁架上擱滿了樹木與麥稈,洪水上漲的浮力將碾屋托起,忽然間漂移而去,轉眼不知了蹤影。村南大樹茂密、古樟參天。許多漂流而來的屋架擱置大樹枝杈中,難以脫身。

逃往樓上的人們,擔心、害怕隨之而來,有哭泣的,有念經祈求的,有茅屋漂移旋轉呼救不斷的。雜亂之中,地勢低的農戶紛紛從樓窗中爬出,坐小劃船向地勢高的農家樓上轉移。洪水轉瞬漫過低窪房屋的瓦背,隻剩一條黑色的屋脊。

村救助小組按農戶家地勢高低,先後組織村民冒雨撤離。人們從大水窗(沿江一帶逃洪水的特製窗戶,如同小門)爬出,依次上了小船。大雨滂沱,鬥笠不夠,村民都淋成了落湯雞。一位老婦幹脆將畚鬥扣在頭上,還美其名曰為上朝做官去了!

破舊的小劃船負載5、6人,滲漏依然嚴重村救助小組隻得指派兩人在前後艙不停的舀水。一船船的人們被撤離到附近高處的村莊投親靠友,沒有親戚的由當地工作組安排落實到農戶家。

三人來到村邊,舉目汪洋:遠處江心洪水奔騰咆哮;村北高大的古樟枝頭矗立在洪水中巋然不動;近處一些低矮的樹木、竹子枝條在水中搖曳翻卷;村莊浸泡在水中,房子高低錯落,高處隻留下半截白牆黑瓦,低窪處隻露出幾座烏黑的屋脊。

三人放好小船,看見一位40餘歲的中年人,始終堅守自家樓上,沒有撤離。為防止洪水突然上漲,他在一張連體架床上又放置兩張方凳,鋪上床板,準備作為睡床,他們三人駕船來到了他家,分別從窗戶中爬進一家樓上。樓上已有一腿深的水。村子最高樓層也有一腳板水深。

經過打聽,他是猴刁敏的舅舅,叫李發榮。

三人聚集到地勢稍高的李發榮家,樓上也有半腿深水。一群關在雞籠中的雞,已是插翅難飛,被水泡死。眼下肚子已餓,李發榮淌水在穀櫃上架起臨時灶台:籮筐中預先放置了爐灰,在上麵擱起磚塊,支起鍋,燒水拔毛,將雞收拾幹淨,燉起了全雞。沒有鹽醬,隻能吃著這難以下咽的清湯雞塊。

村子中間的茅屋橫七豎八地被瓦屋擋住沒有衝走。茅屋在村西的外頭,已了無蹤影,左間隻剩下一座灶台,右間隻留下一架小磨,家已空蕩蕩,天地相接。

這時,除了遠處洪水轟轟的咆哮聲,全村一片死寂,沒有一點人聲。此時樓上水位已約一腿之高,漫到了架床的床沿邊,四人感到有些擔憂:要是洪水再度上漲,將逃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