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垂死(3 / 3)

隔著屏風,老太醫正在給丹菲治傷。醫女時不時就端著一盆血水出來。崔景鈺每次看到,瞳孔都會收縮,渾身肌肉繃緊,整個人猶如一張繃到了極致的弓,或是一頭正在暴走邊緣的猛獸。

段義雲一身血汙地走來,站在屋外道:“景鈺,聖人來了……”

崔景鈺猛地站起來,一把推開司徒令德,大步走了出去。

李隆基麵色淒惶,道:“她怎麼樣了?”

崔景鈺麵色肅殺,衝過去一拳將他捶倒。

眾人霎時炸開了鍋。禁衛唰唰拔刀,將崔景鈺團團圍住。段義雲一邊把李隆基扶起來,一邊嗬斥,不準他們動手。

李隆基捂著臉苦笑,“都退下。剛才的事,誰敢傳出去半個字,自己了斷!”

禁衛訓練有素,又唰地收了刀,魚貫地離開了院子。司徒令德有些困惑。段義雲朝他使了個顏色。他無奈,也隻得走了出去。高力士走在最後,帶著內侍守在了門外。

院中,隻留三個男人麵麵相覷。

崔景鈺麵色近乎猙獰,狂怒道:“你算計好了的!你騙了我們!你就是要誘她出手!”

段義雲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恍然大悟,更覺得難以置信。

李隆基半邊臉腫著,眼眶發紅,聲音顫抖,“是!我一切都算好了的。今日的事本會有驚無險。我沒料到她會親自趕過來……”

“你是個帝王!”崔景鈺怒吼著打斷他,“君子不立危牆,你身為帝王,卻以身涉險!今日因為你,死了多少金吾衛?如果你早告訴我們,阿菲她此刻就不會趟在裏麵!”

“你不懂的。”李隆基道,“事已至此,我已讓下令,不惜一切都要將阿菲救回來。景鈺……”

崔景鈺冰冷的目光裏充滿了警惕和怨忿。就算是李隆基,也是頭一次見他如此瘋狂失態。可是想到方才見丹菲渾身浴血的樣子,他所有辯解的話又咽了回去。

“景鈺,陛下又諸多不得已之處。”段義雲終於出來打圓場,“阿菲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

崔景鈺沉默片刻,道:“陛下有何計劃?”

李隆基無精打采道:“出了此事,上皇定無話說。密報裏說,若此次不得手,她欲於下月初四直接逼宮。我已定下先一日出兵誅之。”

崔景鈺冰冷漠然道,“請陛下準臣同往。”

“好。”李隆基點了點頭,隨即憂心忡忡地朝屋內望去。

崔景鈺隻覺得心如刀割,扶著廊柱,緩緩地在簷下坐了下來。

李隆基愧疚難當,道:“她會沒事的。景鈺,我……”

崔景鈺聲音空洞,道:“今日出門同她分別前,我們才為聖人的事吵了一架。”

李隆基霎時不知道說什麼的好了。

“成親兩年,這是我們第一次吵嘴。”崔景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如果她熬不過去,我們……”

“不會的!”段義雲抹了一把臉,雙目赤紅,“她不是別人。她是曹丹菲!”

李隆基和段義雲都還要給今日的事收尾善後,隻有守了片刻,就匆匆離去了。崔景鈺獨自一人坐在屋簷下,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有人來來去去,同崔景鈺說話,有人在安慰他。他全然置之不理。

隨後崔家管事和婢女們也進宮來了,想將崔景鈺扶進隔壁的屋裏。崔景鈺眼神凶狠地將他們推開。管事無奈,隻得陪著他坐在廊下。

日頭西斜,暮光暈染了天空。

太醫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道:“命是暫時保住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崔景鈺緩緩閉上幹澀的雙眼。他試著站起來,可是雙腿發麻。兩個管事攙著他,將他扶進了屋裏。

屏風後,丹菲靜靜躺在床榻上,麵色如紙,氣息微弱。

崔景鈺顫抖著,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一點點象征著生命的暖意。他這才覺得所有的感知逐漸回來了,那股劇烈的疼痛仿佛要將他的胸膛連骨帶皮地絞個粉碎。

他急促喘息,捧著丹菲的手,貼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