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也想追出去,被王皇後和群臣攔著。眾人給他磕頭,哭道:“聖人龍體保重,千萬不可再冒險了!”
李隆基雙目發紅,不住粗喘,半晌後肩膀才垮了下來。
“我的錯……”他舉手掩著臉,“派人跟著崔侍郎。務必將曹夫人完好地帶回來!”
崔景鈺如瘋了一般,策馬狂奔,一頭衝進山中。司徒令德使勁策馬狂追,崔景鈺對他的呼聲置若罔聞,整個人都失去理智了。
中途段義雲帶著傷病退下山,撞見崔景鈺,被他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崔景鈺猛地勒馬,厲聲問:“見著阿菲了嗎?”
段義雲臉色大變,搖頭道:“她沒有回去?”
司徒令德追上來,“夫人或許是掉隊了。我們是從那邊下山的。崔侍郎隨我們來……”
崔景鈺調轉馬頭,就朝司徒令德指的方向奔去。司徒令德和段義雲趕緊跟上。
山野在經曆了一場刺殺追擊之後,又變得靜悄悄的,又能清晰地聽到鳥在枝頭的鳴叫,聽到山泉在石尖流淌的潺潺聲。
丹菲伏在馬背上,艱難地喘息。她的後背插了一支箭。箭矢穿過胸膛,從身前刺出來。鮮血染紅了她半邊身子,再順著她的手,滴落在馬身上,地上。
馬馱著她,慢悠悠地沿著山道走著。
不行!這樣下去,等到山下,她的血也流盡了。
丹菲吃力地抽出匕首,咬牙忍著胸口的劇痛,在馬臀上刺了一刀。
馬吃痛,大聲嘶鳴,撒開蹄子朝前奔跑。丹菲視線一陣黑暗,沒有抓住韁繩,被它從背上顛了下來,甩在地上。
渾身一陣劇痛,丹菲卻連發出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她睜著眼,卻是什麼都看不見,漸漸的,耳中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五感正在消失,一股寒意浸入骨縫之中。連呼吸,都逐漸失去了力氣。
直到最後一刻,丹菲都沒有想到死亡,隻是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這樣回去,不知道該怎麼向崔景鈺交代。
“這是她的馬……”
“有血跡!她受傷了!”
“阿菲——”
風帶來男人聲嘶力竭的喊聲。
崔景鈺跳下馬,麵對著雜亂的樹林,全無頭緒,焦急得簡直要瘋了。
“阿菲——”他嘶聲大吼,“曹丹菲——”
“崔侍郎……”遠處,段義雲的手下站在草地中,朝他露出了恐慌而為難的神色。
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從天地間消失了。心跳停了一拍,崔景鈺腳下踉蹌,隨後渾身肌肉繃緊,疾步奔了過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後,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
丹菲伏倒在草地中,到處都是血,染紅了草葉。背上赫然插著一支箭羽。
崔景鈺渾身的力氣被抽走了,麵色如死人一般。
“景鈺,鎮定點!”段義雲用力搖了他一下,“她還活著!她還有氣!”
力氣瞬間又全部回到了身體之中。崔景鈺雙目赤紅,大口喘著氣,伸手將丹菲小心翼翼地抱起來。
“當心……不能拔箭,一拔就要死!”段義雲吼道,“牽馬來,隻能抱著她走。你們先下山讓禦醫準備著。”
丹菲的呼吸就像蝴蝶翅膀扇出來的微風。崔景鈺不敢眨眼地死死盯著她,生怕自己一錯開視線,她就死了。
“景鈺!”段義雲的聲音裏已帶著哽咽,“她會沒事的!她不會丟下你的。我們走!”
崔景鈺抱著丹菲奔進九成宮的時候,丹菲已經沒氣息了。
太醫的銀針深深地紮下去,胸口的箭拔出來。丹菲身子抽了抽,又緩緩地開始呼吸,甚至還皺了皺眉。
崔景鈺跌跪在地上,這才感覺到心髒重新開始跳動起來。
司徒令德已是一臉都是淚,兩手啪啪地扇了自己數個耳光,膝行到崔景鈺身邊,磕頭道:“侍郎責怪我吧。都是我的錯!我該護著夫人回來的……”
崔景鈺臉色蒼白發青,眼底都是血絲。他疲憊地擺了擺手,啞聲道:“你退下吧。我在這裏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