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生活(3 / 3)

“雲英,聽聞你婚後生活和美,我很是為你開心。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有孕了,務必好吃好睡,生個大胖小子。我這邊還沒有動靜。景鈺知道我身子的情況後,反而怕我有孕了。我現在日日吃藥,也想早日把身子養好。”

太極元年五月十三日,赦天下,改元延和。

“怎麼又改了?一年裏要改幾次呀?”丹菲正在笨拙地學習如何繅絲,絲線總是斷,急得她一頭大汗。

崔景鈺拿著邸報,在旁邊笑著看了片刻,道:“改元隻是小事。太平公主駙馬武攸暨前些日子病逝了。”

丹菲驚訝,放下了手裏的活。

太平公主的這個駙馬,人倒是不錯,忠厚老實,從不參與韋武兩家的亂事。所以即使太平公主鬧成那樣,李隆基對這個姑父都還是很有好感的。

“他年紀也不大嘛。”丹菲歎道,“老實人不長命。還有什麼消息?”

“還有個壞消息,同你我關係倒不大。”崔景鈺蹙眉道,“之前孫佺大都督去平定奚叛亂,如今傳來全軍覆沒的消息。奚酋長李大酺獻俘於突厥。默啜這老賊,殺了孫大都督和周將軍。”

“他不是都已上書請和了麼?怎麼轉眼又殺我大唐軍士?”丹菲怒道,“此人真乃一顆毒瘤,一日不摘,大唐難安。”

崔景鈺低聲道:“西北整個邊境之患,才是真的毒瘤……”

夏收夏種,忙得農人們全都脫了一層皮。忽而一陣雷雨來,如瓢潑一般,澆灌著曠野。狂風中樹搖草摧,天地混沌成一團。

崔景鈺和丹菲本是出來看夏種的,還未來的及回城,就被大雨淋得如落湯雞。兩人騎馬,一路風馳電掣,將隨行的人遠遠甩在後麵。

穿過一片樹林,前方出現了一間廬舍。兩人策馬狂奔,衝到廬舍前,跳下馬就闖了進去。

裏麵正有幾個年輕男子在飲酒,聞聲轉過頭來,眾人麵麵相覷。

“崔縣令!”司徒令德匆匆放下酒杯,起身迎過來,“您這是……快請進!這是曹夫人?青娘!”

他喊我親娘?

丹菲一臉黑線,對這著個牛高馬大的男子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幸好片刻後,一個藍裙女子聞聲而來。

原來他喚的是青娘。

青娘扶著丹菲去裏間整理儀容。外間,聽到司徒令德請崔景鈺入座,對他道:“此處是我同友人閑來小聚之出。那邊本是一片荷池。無奈現在一場大雨,淋得什麼都看不清了。”

崔景鈺客氣道:“廬舍荷池,三兩好友,淺酌閑談,倒是一處幽靜雅致的好去處。”

司徒令德介紹過自己的幾位友人,攀談了起來。這些年輕二郎都是川中各地的富家子弟,既不用博取功名,又無家業壓力,便到處遊曆。崔景鈺比他們年紀略長幾歲,經曆豐富,學識淵博,又有美名,十分得他們愛戴。

這青娘像是司徒令德的姬妾,生得白皙清秀,待丹菲畢恭畢敬。她口音裏帶著吳儂軟語的痕跡,丹菲一問,果真是司徒令德遊曆杭州的時候帶回來的。

“離家這麼遠,習慣嗎?”

青娘婉轉一笑,道:“郎君在的地方,就是家。”

倉促之中也沒衣裙可換,丹菲隻擦幹了頭發。她環視四周,發覺屏風後竟然還擺著床榻。

“你家郎君會留宿這裏?”

青娘道:“夏日莊子裏潮濕悶熱,郎君就會來這裏小住一陣。等天涼了,荷花謝了,他就又回府城裏住了。”

丹菲的目光落在牆上,那裏掛著一張做工粗糙的弓。整個廬舍布置簡樸卻壓製,器具看似普通,但是丹菲都知道它們價值不凡。偏偏這張弓怎麼看都不值錢,顯然對主人家有特殊的意義,才掛在這裏。

青娘的目光順著望過去,道:“郎君極寶貝這張弓呢。平素拭灰都是親自來。”

隔著紙屏,外麵的男人正在談論局勢。丹菲一路聽下來,那一群男兒大都比較閉塞,又因年輕,許多想法較單純衝動。也就司徒令德最沉穩,針砭時政,一針見血。崔景鈺雖然沒多說,但是丹菲感覺得出,他是很欣賞此人的。

大雨漸漸轉小,水麵涼風一陣陣吹進來,帶著泥土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丹菲坐在臨湖的門邊,聽著隔壁男人們推杯換盞的說笑聲,眺望著雨中荷池。紗簾輕輕拂動,她的身影若隱若現。司徒令德覺得自己聞到了一抹淡香,又不確定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渴望又膽怯,隻能偷偷看一眼。

“雨停了吧。”崔景鈺抬頭望了一眼,“打攪多時,愚夫婦該告辭了。”

眾人紛紛起身挽留。丹菲從隔壁走了出來。男人們便不好說什麼了,隻得拱手相送。

司徒令德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被友人輕輕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這時崔景鈺和丹菲已經走到了外麵屋簷下,正要去牽馬。

“郎君,夫人——”兩名奴仆高呼著策馬奔來,“京城邸報!加急送來的!”

崔景鈺蹙眉,接過邸報掃了一眼,神情大變,露出震驚喜悅之色。

“怎麼了?”丹菲撫上他的手臂。

“聖人傳位於太子了!”崔景鈺雖極力克製,可微微顫抖的聲音依舊透露出他興奮的心情,“下月初三,太子於太極殿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