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生活(2 / 3)

蜀地的冬日陰沉而潮濕,難得見陽光。幸而不算多冷,隻積得起薄薄的一層雪,過兩日就又化了。

丹菲他們在府城裏過的年。府中張燈結彩,十分熱鬧。

是夜驅儺,崔景鈺作為一縣父母官,親自領隊。他和丹菲各扣著老翁、老嫗的麵具,扮作儺翁和儺母,手持一盞竹紙燈,領著長長的隊伍,沿著縣城街道而行。

帶著孩童麵具的護僮侲子們和帶著鬼怪麵具的人浩浩蕩蕩地跟在他們身後,樂隊一路吹拉彈唱,人們歡跳嬉鬧,相互追逐。整個街市燈火通明,熙熙攘攘,到處充滿了歡騰的氣息。

崔景鈺和丹菲手牽著手,與麵具下相視一笑。

回到府中時,管事已經命奴仆在庭院中升了庭燎,火堆熊熊燃燒,照亮了四麵的屋宇門樓,也映得丹菲麵若桃花,笑顏明麗動人。

“還記得那日圍獵,你在火堆前跳舞不?”丹菲依偎在崔景鈺懷裏。

崔景鈺唔了一聲。

“我就是那時候發覺喜歡上你的……”兩人異口同聲。

“你……”丹菲吃驚地看著他。兩人又同時爆發出一陣歡樂的笑聲。

夫妻倆相擁在一起,坐在廊下,看著家丁們在院中歡鬧。

“郎君,夫人,來燒舊呀。”阿禮她們招呼著。

崔景鈺和丹菲走了下去,同家仆們一起,將破帚丟進火堆之中。

管事家的孩子們乘機在一旁往火堆裏扔竹節。丹菲童心大發,跟著他們一起燒爆竹。竹子被燒得啪啪作響,爆出一簇簇金紅火星來。

晚上守歲,丹菲和崔景鈺坐在院中暖閣裏。丹菲手執琉璃杯,品著葡萄酒。崔景鈺橫抱琵琶,手執撥子,輕扣絲弦。

夜空明淨,月如銀盤高高懸掛。院中積雪如薄紗,寒風清洌入肺腑,卻是吹散了屋裏沉悶的薰香。

琵琶聲清幽,婉轉悅耳,一會兒像是鳥鳴山澗,泉水叮咚;一會兒又像是孤馬馳野,縱橫奔放。奏曲之人技藝高超不說,更有一種錚錚浩然之氣。

數年光陰似流轉的清洌寒風,吹散了悲苦憂愁,卻凍結住了一幕幕永恒的記憶。

此時此刻,良辰美景,寒月清風,人影成雙。琵琶聲悠揚悅耳,纏纏綿綿,訴說著無言的情思。

上元節那日,滿城花燈香火,人潮如織。

丹菲和崔景鈺打扮成普通平民夫妻,手拉著手,去遊燈市。郎君俊朗,娘子秀美,兩人一路走來,得了不少關注的目光。

“瞧!”崔景鈺朝一處抬了抬下巴。

遠處一株柳樹上,掛滿了花燈。下麵圍著一群人,看誰能射下來。

丹菲不禁莞爾,“話說回來,我們當年那局,其實並未分出勝負呢。再比一場,如何?”

崔景鈺把手一伸,“娘子請!”

兩人來到人前,給了攤主一吊錢,換來兩副弓箭。

夜來風大,柳樹枝條搖擺,掛著的燈也跟著晃來晃去。圍觀的人紛紛起哄,多半看兩人俊秀嬌貴,拉弓也隻是裝個樣子罷了。

丹菲但笑不語,率先拉弓,連珠兩箭,分別射中一隻蓮花燈,一隻兔子燈。

旁人霎時安靜,轟然叫好。

崔景鈺繼而出手,也是連珠兩箭,連射兩燈。

這下人群嘩然,更有認出這俊朗男子是縣令者,大聲高呼。

“最後一箭。”丹菲朝崔景鈺俏皮地笑了笑。

“娘子請先。”

掛在最高處的一盞蓮花燈晃動得特別厲害,燈又特別小,確實最難射中。

丹菲瞄了片刻,箭離弦而去,卻是擦著燈而過,隻將燈碰得抖了一下。

人群裏發出一陣惋惜。

丹菲斜眼看崔景鈺。崔景鈺展臂拉弓,身姿挺拔,如風中白樺。鬆弦之際,他突然轉過視線,朝丹菲溫柔一笑。

“噌——”

“中啦!”人群歡呼沸騰。

“縣令好箭法!”

“郎君英武不凡!”

攤主摘了燈,殷切地遞了過來。崔景鈺卻是不接,牽起丹菲的手,揚長而去。

縣令射下來的燈,是個好彩頭,這邊就有人爭相來買。

一個麵容俊朗、落拓不羈的男子丟給了攤主一吊錢,不要燈,卻是要方才縣令夫人用過的那把弓。

“你也真是瘋魔了。”友人搖頭嗟歎,“他們夫妻倆恩愛非常,哪裏有你插足的份。”

“我就是知道,才留個念想。”司徒令德撫摸著弓粗糙的把手,苦笑道。

景雲三年正月十九日,聖人頒詔赦天下,改元太極。

“阿錦,又是一年春了,我們分別已滿一年,你一切可好?

近來春耕繁忙,景鈺督修的水渠派上了大用場,百姓都誇他是大清官。我看這清官也真是好做,可見天下百姓有多純樸善良。

莊子上的桑樹也已長成,蠶戶每日忙著采桑葉喂蠶蟲。你還記得我們養在小盒子裏的那隻蠶蟲麼?我如今跟著學養蠶呢。等到紡出絲綢來,送你一匹。

如今城外油菜花開了,遍地金黃如海,景色美不勝收。真希望你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