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是個陰天,起了風,比前一日要涼快些。
丹菲她們守了整夜,被香火和和尚念經弄得頭昏腦脹,出來一吹冷風,各個都不住打噴嚏。丹菲嗬欠連天回了屋,本想倒頭好好睡一覺,頭剛挨著枕頭,就又被柴尚宮一聲令下叫到了含涼殿裏。
韋皇後盛裝而坐,下方坐著諸位宰相。昨日缺席的上官昭容和太平公主也在列。除此之外,諸位公主駙馬,韋家的子弟等,密密麻麻地坐滿。溫王坐在韋皇後身側,麵色麻木,似乎此事發生的事,和他全然沒有什麼關係。
丹菲沒有看到崔景鈺,失落之際,又感到欣慰。
此時坐在這裏的,都是韋氏一黨要員,前來參與分大餅的。崔景鈺離開了這個權力中心,也不用再違心行事,名聲也不用再受損了。
殿中人人都紅著眼,不知道因為熬夜,還是被香包熏的。在他們的臉上,全然看不到悲痛和惶恐,隻有赤裸裸的興奮和急切。
韋皇後慢條斯理地吩咐:“駙馬都尉韋捷、韋灌、衛尉卿韋璿、長安令韋播、左千牛中郎將韋錡、郎將高嵩等分領駐軍。”
被點名的駙馬和韋家子弟紛紛叩首應下。丹菲下步如飛,替韋皇後擬製。
“還有,中書舍人韋元巡行長安六街,謹防有不法者借事生非。”韋皇後道,“府兵安排得如何?”
“皆已安排妥當了,皇後放心。”韋溫躬身。
韋皇後冷淡地笑了笑,“接下來,就要讓昭容擬一道先帝遺詔了。”
上官婉兒看了太平公主一眼,一言不發地欠了個身。
“昭容這邊請。”丹菲將她請到屏風後的書案前,伺候筆墨。
上官婉兒執掌詔令,寫聖旨是寫慣了。她略一沉思,就擬出了一份遺詔來。
丹菲在旁邊,大大方方地看了。遺詔上讓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由皇後知政事,相王且參謀政事。
“如何?”上官婉兒忽而挑眼看了看丹菲。
丹菲強製鎮定,道:“奴不通政事,且讓皇後過目吧。”
丹菲將遺詔奉到了韋皇後麵前。韋皇後看了兩遍,又遞給了宗楚客等人傳閱。
宗楚客蹙眉,同韋溫兩人湊到詔書前,嘀咕了一陣,道:“有勞昭容擬旨。可臣覺得有些地方不妥。”
上官婉兒倨傲地掃了他一眼,“如何不妥?”
宗楚客道:“相王輔政,於理不合。且嫂叔不通問,將來坐朝之日,又如何相處?”
太平公主冷聲道:“那你想如何?”
宗楚客道:“應當罷相王政事,為太子太師。皇後獨自臨朝即可。”
“搶了西瓜,送他兩個棗子,聊勝於無。”太平公主譏笑。
上官婉兒朝韋皇後看,等她示下。
“就這麼辦吧。”韋皇後道。
上官婉兒皺著清秀的眉頭,又朝太平公主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微微點了點頭。上官婉兒無法,隻得又照著宗楚客的意思,重新擬了一張遺詔出來。
丹菲將原先那張遺詔卷起,正打算拿去燒了。上官婉兒伸手一攔,將詔書截下。
“橫豎無用了,就由我來處置吧。”
丹菲隻得將詔書交給了她。
韋皇後最後道:“太子年幼,我又是個婦人,以後要仰仗於諸位之處不勝枚數。我先在此謝諸位扶持相助。今日之恩,來日新帝登基之後,定會百倍報答。明日發喪,諸位今日回去好生休息吧。”
眾人感恩戴德地叩首謝恩,離去之際,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