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噗哧笑了,“我就知道這話能堵住你。”
崔景鈺狠狠板著臉,轉身大步朝宮門走。
丹菲笑了,喚:“喂。”
“你叫我什麼?”崔景鈺回頭怒目。
丹菲朝他微微笑,麵孔蒼白,卻很柔軟。
“崔景鈺,你是個好人。”
好人?
崔景鈺啼笑皆非。
丹菲揮了揮手,轉身離去,纖瘦的背影很快就淹沒在人群中。
崔景鈺駐足良久,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手掌,握拳。
***
淑娘本已奄奄一息,丹菲及時帶來了食物和藥,又將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而宮人們吃飽了後,情緒穩定了下來。從這日起,每日都有人定時送來飯菜和藥,宮門也算半開了。
雖然每日都還有人死去,可是丹菲知道,最難熬的日子已經快過去了。
“阿江!”雲英突然奔了進來,“有人找你!快來!”
丹菲莫名其妙,被她拉出了屋。
屋外,萍娘穿著一身緇衣站在院中,朝她露出一個蒼白無力,卻又飽含欣慰的笑來。
小院裏本有一株桃樹,疫病發生之前,正剛剛開了滿樹花。今日一看,花都已經謝了,綠葉滿枝頭。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醫院裏頭一天就死了好幾個人,尚宮便封了門,隻許進,不許出。我擔心裏,又沒法來找你。每日都會有亡者的名單送來,我都要仔細看一遍。沒看到你的名字,這才鬆了口氣。後來聽說你們斷了糧,又擔心你挨餓。幸好崔四郎趕到,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宮人們都在傳誦他的功德呢。”
丹菲和萍娘坐在樹下的石鼓上,訴說著這些日子的事。
“我也很擔心你。”丹菲道,“醫院裏病人多,就怕你染病。”
萍娘拉著丹菲的手,道:“我早年照顧過得天花的小姑子,自己也病了一場,萬幸沒有成麻子。大概正因如此,這次才沒有染病。”
“那你怎麼如今可以出來了?”丹菲問。
萍娘苦笑,“醫院中的病人,要不已死,要不就已熬了過來。尚宮這才放我們出來,去各個院子裏看看。幸好你們這裏有你主持,把病人隔開了。我看別的院,有些幾乎全都染了病。”
丹菲道:“我也是盡力而為罷了。”
丹菲和她都一臉疲憊,麵色憔悴蒼白,有著說不出的苦來。
“關宮門的消息一傳來,崔四郎便派了人來尋我。可是那時我已經聯係不上你了。”萍娘意味深長道,“他顯然極擔心你。可是聽說外麵也一團亂,沒有聖人許可,誰都不可開宮門。郡王人在潞州,郡王府裏也鬧天花,他有些自顧不暇。”
丹菲憂心忡忡,“這場疫病有多嚴重?”
萍娘道:“疫病上人身,可不分你是貧賤還是富貴,不然帝後怎麼會慌慌張張連夜出宮?聽說京城不少權貴人家都跟著帝後離京避疫去了。隻有咱們哪裏都走不了,留下來等死。”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倆人不是都沒事麼?”丹菲笑了笑,“我就是擔心我那阿姊。她膽子又小,身子也沒我好,怕會嚇得寢食難安。”
“說是阿姊,覺得你倒像是年長的那個。”萍娘取笑。
萍娘將院中患病的宮婢挨個看了一遍,道:“都是你照料得當,她們大部分都在好轉。有幾個看樣子熬不過這兩日了,這也是命。那個淑娘體質好,興許能熬過來,你把心放寬些。”
萍娘的話沒有說錯。到了第二日,又有兩名重病的宮婢咽了氣。萬幸淑娘的體溫卻是漸漸降了下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