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還待勸離,立身其母之側的秋長風出聲寬慰,“娘,太後大風大浪見過無以計數,如斯跳梁小醜實在不足為慮。您也學太後放寬心胸,賞心且悅目罷。”
“還是長風最知哀家心思……”
其時,我身在這些人之後,倚在一根盤龍踞鳳的柱上,怎麼想,都覺著這幕情景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皇家的戲碼向來耐人尋味,算你有眼福。”與我同在的,還有那位福仁假公公。
“什麼……意思?”眼前事已經夠亂了,這怪女人還高深莫測的助什麼興?
“慢慢看罷。”
她要我慢慢看,但事態發展卻絲毫不慢。同她不過說了兩句話的工夫,那廂已有了結果,十幾名刺客有死有傷,死者橫屍殿下,傷者被伏於天子腳下,人人臉上油彩未除,還是戲中模樣。
另一邊,還有一些行頭披掛在身者被押跪一地,惟一一位本色麵目者居前伏地哭訴不止:“太後饒命,皇上明察啊,草民實在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草民等人是實實在在靠唱戲吃飯的本分人,和這些歹人一點幹係都沒有,請太後、皇上明察,明察啊……”
“你是這戲班子的班頭?”一幹貴人皆回歸座位,昭景帝端踞中央,俯高臨下地問。
“是是是,草民是順喜班的班頭,在皇城外唱了二十幾年了,這一點,王公公足以證明!”
王長瑞卟嗵跪地,體似篩糠,“太後,皇上,老奴的確認得順喜班,若不是知根知底,也不敢叫來在太後的壽辰唱戲……”
“你既然知根知底,那些人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為了讓太後看得高興,老奴一共物色了三個戲班,個個都是京城的老字號,那些人,那些人……老奴也不知道是如何蒙混過來的,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先拉到一邊去等候發落。”昭景帝目注幸存刺客,“爾等若從實召來,念今日乃太後壽辰,朕可賞爾等一個全屍好死。”
幾刺客均垂首寂然,無聲無應。
“不說話,就是執意違逆到底罷?”皇帝龍眉一挑,“刑部。”
“微臣在。”百官中有人出列。
“連夜加審,明日日出前朕要一個水落石出。”
“是。”
刑部尚書回身命:“將一幹逆眾押往刑部大牢……”
那位大人話還在說,處在兩名侍衛困押下的一刺客忽掙脫奮起,雙手成爪,向皇帝胸際扣來。當空中,左右侍衛中各出兩道健影,四劍齊沒入那位負死頑抗者體內。
昭景帝淡道:“少了一個活口,你們出手重了。”
四侍衛稱罪,將已是死口的刺客踢出。隨著屍身砰聲落地,一物也自其身上滾落。不待主子發話,立馬就有處事機警的侍衛以巾帕裹手將其撿起。
“是……什麼?”太後顰眉問。
“似是一道腰牌,但比尋常腰牌要小。”侍衛將物什翻麵,陡爾臉色起變,“這……太後,皇上,請過目!”
昭景帝揮袖,“先去看看其他人身上有些什麼東西,一並拿給朕看。”
“是……啊?”這人的最後一聲,是與困押刺客的群侍衛一並發出:方才還是活口的刺客們,翻過身來,已個個麵黑唇紫,杳無聲息。
昭景帝終於起怒,一掌拍在龍椅上的金玉扶手,“翻翻他們身上!朕不信,還拿這群亡命之徒沒輒了!”
“……皇上,沒有,除了這枚腰牌,這些叛逆身上沒有一物了。”翻察了半晌,侍衛們回聲。
“呈上來,朕到底看看是什麼東西!”
我看不清太監高舉過頭頂的托盤上的物件到底是何樣貌,但看得見皇帝勃然起變的麵色,聽得到盛怒長喝:“你可知罪麼,長……襄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