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星睡在那張碧石榻上。
那張名曰暖玉觸之生溫憩之則暖的碧石榻,那張曾讓小海由女孩變成女人的碧石榻,那張曾承載了無數個火熱交纏時刻的碧石榻,那張……
“憐星中的是‘寒玉香’,五日內若無解藥,會血凝成冰通體散香而亡,也算是一種體麵雅致的死法了,是不是?”襄西王郡主笑語。
她的聲音驚動了守在榻邊的人,“你來做什麼?……連你這個賤婢也來了?你們來看我姐姐有沒有死了是不是?你們這兩個賤……”
“你如果罵得出來,本宮就打得下去,難不成,本宮先前的那一耳光還不足以提醒你要懂得尊卑禮儀是不是?”襄西王郡主撫著雲鬢,悠然道。
楚惜雲紅腫的兩眼大瞠,常吐尖利的雙唇掀了幾掀,“我……我罵得是這個賤婢,與你何幹?”
“她是救你姐姐的神醫,罵跑了她,你是不是以為你就能替你姐姐嫁給我的丈夫,側妃的大位非你莫屬了呢?”
一張櫻桃小口,沒有高聲,沒有利語,平平和和,清清淡淡,就把一位以跋扈驕縱聞名的小姐噎得麵紅耳赤,呐呐難語。秋長風的嬌妻,與秋長風的老娘,當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婆媳。也惟有如斯女子,嫁進如斯人家,方是相得益彰罷?
秋長風娶了一位最適合他的妻子。
“小海姑娘,請你施醫。”
“這間房裏,除了我,隻能有病人。”
“明白。”襄西王郡主囅然,“你們都退下去,不聽見傳喚,誰都不許進來。”
“不行,這個賤婢……她隻是個丫頭,哪裏是什麼神醫?她把人都趕出去,誰知道她安得是哪門心思?不能退!你們不能走!你們……”眼見得丫鬟仆婢俱按主母的話絡繹退去,氣急敗壞的楚惜雲螓首一揚,“我要留在這裏!”
“來人,把惜雲小姐請出去,順便讓她的嘴歇息歇息。”
“表哥,有人要害——”
襄西王郡主身側的兩位婢女先點了楚惜雲的穴道,再左右架起,將小姐花朵般的嬌嫩身軀像條死豬般拖著退下。
“好了,清靜了,我也該告辭了,小海,請好好醫治憐星,她是個可憐女子。”
我頷首,走到躺著楚憐星的碧石榻前,那青白如死的臉色,讓小海更起愧意,“王妃請留步。”
“嗯?”襄西王郡主回首,訝挑黛眉,“你是在叫我?”
除了你,在場誰還是王妃?“下毒之人可曾捉到?”
“捉到了。”她杏眸狡黠一轉,“聽你的語氣,你不會知道誰是下毒之人罷?”
“阿德?”
“你當真知道?”她怔了怔,旋即掩口嫣然,“你明知長風身邊有旁人放著的奸細,也知而不宣,夠狠,夠特別,我,喜歡上你了。”
是誰……夠特別?我無言以對。
“可惜他也隻是個小卒,有下毒的藥,沒有解毒的藥,所以,勞煩了。”她欠身一福,帶著相當愉悅的笑意翩然離去。
我矮身坐於榻邊,執楚憐星灰冷柔荑,“憐星小姐,將你全副的信任交予給我,我將帶走折磨你的奇毒及纏你終身的病魔,打開你的心,接受隨之而來的賜予,你將得回你的健康,享受安樂……”
割血相哺,念決相醫,隨著楚憐星的生命力一點一點回歸,我和秋長風也一點一點行遠。碧石榻上的開始,亦結束在碧石榻邊,一切因,皆有果,一切果,均當受。
秋長風,終成了雲滄海的過去。
別了。
,“小海,不要走。”甫一抬步,楚憐星竟把我手牽住。
該念催睡決的。我回首賠笑,“憐星小姐感覺如何?”
“是你救了我。雖然過程並不清楚,但你進來時與表嫂和惜雲說的話,我聽得很清楚,隻是沒有力氣阻止惜雲對你的無理。”
“你剛剛恢複,需要靜養,小海告……”
“小海,不要走,不要離開表哥。”
我遽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巫人,表哥娶親的前日,曾在我麵前提起過。你知不知道,表哥有多恨巫人,多恨巫術?當年爺爺為尋找一位心儀的姑娘,在外麵流浪,是巫人害了爺爺的性命。爺爺對表哥來說,是全部的親情和關愛,失去了爺爺,表哥一度悲傷到絕望。他在爺爺靈前發誓,要滅盡天下巫人,讓巫術斷絕人間。可是,你是個巫人,表哥他為你所經過的掙紮困頓你絕對難以想象,但表哥從來沒有在你眼前表現過是不是?表哥他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