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妖孽般的俊臉上,滿布溫柔繾綣時,就是為了讓被他寵愛的女子溺在其內,困步難出的罷?
那清泉般的聲音,壓沉了下去,在耳邊輕喚時,便是為了使被他呼喚的人積習上癮,除戒艱難的罷?
愈和他纏綿,愈會難舍;愈在他身邊停留,愈會難行。
我知道,我著實該走了。
而秋長風的狐狸思維沒因寵愛一個女人變得遲鈍。
每一次正在操忙公事的他突然將我攫過去,劈頭蓋臉一通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深吻時,我便明白,小海又在不自覺中拿惜別眷戀的目光望他了。而每至如此,他夜間的索要便更加瘋狂,直到小海在那個還是陌生的輝煌境內顫栗過不知多少來回,他方拿一雙幽深的眸凝視住我,將揉著他粗喘氣息的話低低灌進小海耳中,字字清晰……
留下來。
他說的是這樣的三個字。次次如此。但愈是如此,小海愈是害怕。秋長風是誰呢,如此驕傲的一人,會近乎哀求的去求一個人……哀求啊,他在重傷求救時,都不曾用過的語氣呐,我無法承受這樣的他,隻有離去……
“婆婆,咱們今天晚上就走!”我奔進馮婆婆的房內,將話喊出去時,方鬆下一口氣,沒有想象的那樣難嘛。
但馮婆婆也沒有小海預料中的欣喜,臉色凝重地,“小川的病又犯了。”
“……啊?”
馮婆婆歎氣,“嬋玉昨天在園子裏玩耍,失足落進了湖裏,小川救完了她,就倒下了。你想,這西地的氣候不比江南,水隻有麵上是溫的,他那樣的身子骨兒,寒氣一旦入體,怎麼逃得過呢?”
這次第,我……很不適,很討厭。那個“走”,是小海積蓄了恁多的力量才說出的一字,卻……但又該如何呢?怨小嬋玉的不解人情?怪小臭冰沒有見死不救?
“這一次,複發間隔的時間太短,必須下重藥了。好在秋夫人賞的珠子還有,去換幾根千年人參來。”
“有了千年人參,他就能好?”
“時下也隻能試試了。”
“買來人參,我替他療身罷。既然天女可以讓他幾年都不曾犯病,小海想必也能做到。”
“也好。”
“婆婆……”看著婆婆的愁容,我曉得自己那些事不該再拿來煩擾,“我會治好他的。”
馮婆婆摸了摸我的臉,擠出一絲笑容,“對了,方才你進房時對婆婆說了什麼?”
“……不重要的事,有時間再談不遲。”
怎麼可能不重要呢?隻不過……
如果是當年在巫山的滄海,甩下小臭冰掉頭就走的事,必然做得出。但在經過這麼多時日之後,他已成了小海“家人”,是一個僅次於馮婆婆的存在,我不能置之不理。
小臭冰的病,比婆婆診斷得還要嚴重,一日一根人參,十幾天下去,僅把他的高燒退了,但額間仍有青黑盤踞。按婆婆的說法,這次落水是將他體內的病毒全數引了出來,如果身旁沒有我這個巫術高手鎮著,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隻是,我的施術,雖使病毒無法擴散,一時之內也無法根除。
“小海,你在做什麼?”馮婆婆走到門口,恰見我把指尖上的一滴血滴入參湯。
“隻有一滴。”的確隻是一滴,一滴後我便封住傷口。“每日都要施術,小海也很累的是不是?這一滴,讓他病勢稍緩一下,再來慢慢調理不遲。”
“……小海!”馮婆婆厚厚實實地摟住我,“我的小海,是如此美好啊。”
我在婆婆懷內廝磨了少晌,才把那碗參湯喂進小臭冰青白的唇內。
“海姐姐,川哥哥喝了會好哦?”守侯床畔的小嬋玉又開始了每日一問。
“會好,這一次保證他很快就會醒過來。”馮婆婆將淚巴巴的她環進臂彎,“小嬋玉也該去睡了。”
“不要不要,嬋玉要等川哥哥。”
這一回,她沒有白等,他的川哥哥在服下參湯後約摸一刻鍾的工夫,張開了眼。
“啊啊,川哥哥醒過來了,川哥哥醒過來了!”小嬋玉蹦跳哭笑著,抱住小臭冰,“原來海姐姐的血能治病哦,那海姐姐你為啥不早點為川哥哥治?”
甫醒的小臭冰一震,而馮婆婆,則是丕然變色。
至於,我……
除了懊悔自己低估了嬋玉的洞察力不該在放血進湯時留她在此室外,更在掃見門口立著的人時——
如遭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