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相信秋長風不會拿我的血做任何噱頭。
先前,他已經親眼目睹了它使枯草返青的奇異,並不曾有過任何驚異不是麼?
但是,為何這一次,看見他在門口站著的刹那,小海會有如人扼喉的窒息?會有屬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你十幾天沒回宮裏,我來看你,我……”他擁住我,此刻的我們,在回他王宮的車轎上,“我想你了。”
“我弟弟他……”
他抬起眸,一絲令小海不解的怒意抹過眉間,仍然低柔的語調道:“聽說,你在買人參為為他治病。何必那麼麻煩,到宮裏的庫房去拿就是了。”
“不要。”在我是他的丫頭時,所拿到的,都是付勞所得,當然是多多益善。就算來自各方的賞賜,也隻是為了讓小海更好的侍候主子,當然歡喜接受。但如今,情形已變。
“為什麼不要?”他挑眉,“十幾天未見,敢情是生疏了麼?”
哦……他就是為了這個生氣?他說想我,我卻沒有回應?還真是……夠小氣!
“回到宮裏,沐浴後先好好睡上一夜再說,你看你,眼圈都是黑的。本來就夠醜了,再醜下去還能看麼?”
“……好。”就讓他拿些損人的刻薄話來平衡心境罷。雖然,那一份莫名的忐忑仍在小海心田作祟……
回了宮,仍然要出宮。小臭冰的病既然插手治了,當然不能半途放手。
出宮後,在婆婆住的那棟小院裏發現了宮裏送來的幾盒頂級人參時,我並不意外,秋長風從來不是隻說不做的人。
小臭冰因為我那一滴血,自醒來就未和我說過一句話。每瞄見他又臭又冰的臉色,我都要忍不住懷疑:難道那日喂他的是鶴頂紅?
直待他可以如常行走,馮婆婆放了心,我也不必和一塊冰坐看兩厭。知會了婆婆一聲,晃到了大街上排遣心情。
西衛國首城就稱西衛城,街上的熱鬧竟也不比京城兆邑遜色。我買了一些零零碎碎掛在脖間,左搖右晃的,聽那叮叮當當的聲兒來娛樂自己,堆壓在心上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煩悶當真好像釋輕了下去。
“你……”
依稀著,有人在跟前說話,我因為正對場子裏的雜耍興致勃勃,未去注意。
“你你……”小海的肩頭被人輕拍,“小海,是你麼?”
我撇過頭,與一張應該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姓甚名誰的憨厚臉孔正麵對上,“你是……”
“小海!”那人大叫,“我還以為看錯了,居然真的是你!”
“……阿德哥哥?”我不敢肯定。一年過去了,一個不曾在記憶中占據主位的人,小海記得不會牢靠。
“可不就是我嘛!想不到,能在這裏碰見小海!”
想起了這人是誰,與他相關的一些記憶便也隨之而來,我不想浪費時間,“阿德哥哥,我還有……”
“真是太巧了太巧了,還好我替了阿榮上街為兩位小姐買本地的特色吃食,不然也就碰不到小海了,嘿嘿……”
“兩位小姐?哪兩位小姐?”我不想問的,因為,我已經想到了是誰。可是,有些事情如果注定要有個結果,殘酷的開始還是溫柔的揭幕並沒有分別。問問,也好。
“當然楚家的兩位小姐啊,你還記得的罷?公子未過門的妻子和妻妹,嗬嗬……”
“兩位小姐到了幾日了?”
“我算算。”他掰了掰手了指,“有十天了罷。”
已經十天了麼?我將手裏的燒餅遞到這位重逢的“故人”手裏,“阿德哥哥嚐嚐這個,是西衛的特色小吃,用雞湯和的麵,放了椒鹽、香椿、肉沫,很好吃。你嚐得好的話,買去給兩位小姐嚐嚐。”
“好啊好啊。”阿德大咬一口,馬上大讚,“確實好吃,希望惜雲小姐能喜歡,別再難為下人們了。唉,做下人不易呐。”
“阿德哥哥原來在府裏不是侍弄的花草麼?”
“說起來話就長了。有一日夫人出門,才一上車,那駕車的馬不知怎地受了驚,拖著就跑。咱這人別的沒有,一把子力氣還行,以前又在馬場馴過馬,衝上前把驚馬攔了下來。夫人好心,賞了阿德一個管事做。”
“阿德哥哥福氣,高升了。”
“啥高升,都是為主子辦事唄。這一回送憐星小姐來與公子完婚,夫人特地從府裏挑選駕車的好把使,咱阿德為報夫人大恩,當然要請命了。”
“把兩位小姐長路迢迢送來西衛,不易罷?”
“唉,憐星小姐很好啦,明白在路上一切事都不比家裏,體諒下人的難處,最難侍候的還是惜雲小姐,好在咱們未來的主母不是她……”本正說到興起,興許是意識到了談論主子是非的不妥,戛然而止,且以滿臉赧意彰示自己雖然話中有失,但仍是個秉性忠良的好奴才。“見了小海一高興,話就說得恁多,小海你別笑阿德哥哥哦。對了,你怎麼在西衛?是來找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