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想夫人的時候,會來看夫人。”
“也便是說,如果你永遠不想我,我便永遠見不著你了?”秋夫人豐腴的臉盈滿惆悵,藕臂輕輕環圍住我,“我沒能留住雲川,竟也留不住你。”
“小海隻是想……”
“我明白。”她展眉囅然,“終究,你們不是我。你們的天地太大,不是一棟華宇高牆能攔得住的。那麼,就去罷,到你們的天地裏去,在那裏,你們才能如魚得水。”
夫人……
如果,小海真有這樣一個母親,必定是幸福的罷。
“不去和風兒說一聲麼?”
我一怔,隨即搖頭。
“算了,不去就不去罷,說了,會徒生許多事端。”
“小海走了。”
除了夫人,這棟府裏,小海不必和任何人辭行。
就算是待我當真如妹的費得多、費得滿,告訴了他們,等於告訴了秋長風。他們對我的親,永遠壓不過對主子的忠。
這無可厚非。隻是,小海少有遺憾,臨行,竟也不能再看一眼。
“前不見古人。”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我進了院門,迎頭就見院央槐樹蔭下,小臭冰握一本詩詞集,板著又臭又冰的臉,起著無平無仄的聲,授人解惑。為徒的,則是那個又纏又粘的小嬋玉。他念得一板一眼,她跟得一停一頓。他臉臭聲冷,她則巴巴相望。他一個淡淡讚許眼神,足以讓她嘻笑整日……這一對喔,絕配。
“小臭冰,你能不能別總按你那張臉的情境取材?這悲古傷今留給你一人就好。你看外麵天明地秀,山清水好,也讓小嬋玉能領略一番嘛。”
每日下工,小海最大的消遣,就是將一塊小冰逗得臉更臭,聲更冷。
果然,小臭冰沒讓姐姐失望,冷冷抬頭,冷冷相望,冷冷道:“你又知道幾首詩?”
“不多,能娛情娛境就行了。什麼‘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什麼‘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哪一句不是詩情畫意,美不勝收?”
“二月已經過了。”
“嘖,說你呆板,馬上就表演迂腐給人看,小臭冰,你當真是個好弟弟哦。”
“少充大人,我不是你……”
“姐姐!”嬋玉如一隻兔兒般跳來,“姐姐有沒有給嬋玉帶糖回來?”
我撫了撫這隻已被小臭冰打上自家標簽的小乖兔的頭,“姐姐當然不能忘了嬋玉,嬋玉幫姐姐把那堆菜洗了,馬上就有糖吃哦。”
“好!”小乖兔按我所指,歡喜蹦著去了。
小臭冰瞪我一眼,緊隨其後,將他家兔兒按在椅上,把菜洗得好不仔細。
嘿,就知道。
“小海。”馮婆婆在身後含笑起聲,“你又在逗小川了是不是?”
“婆婆~~”小海也化身小兔兒,拱進婆婆懷抱。
“快去洗去這一身的甜糕味,婆婆做了五鮮丸子。”
“好!”
這便是小海在江南一處小鎮的平淡日子。這樣的日子,轉眼已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