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起,日光落,月光升……
月上柳梢,月滿乾坤,月……月過中天。小海的生日,結束了。
我仰望著那一盤滿月,恁樣的明亮,恁樣的皎潔,恁樣看似完滿的月,拂著波光粼粼的兆河,拂著天地萬物,拂著小海。
許多的話湧來,我想問月。
我想問它,明明已是十七,還維持著這十五的假象作甚?
我想問它,既然早晚要有殘缺不全的一日,為何總要給人圓滿向往?
我還想問它,為何不能為了小海,停在十六的夜空,讓那日永遠不要逝去?
我還想問……
那些話,隻響在胸臆。
月光未減,寒意已添。月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名曰慷慨卻實際吝嗇,代表慈悲卻清平無波,笑睨人間事,淡看雲煙起,月如是,神如是。
憐憫著世人卻嘲弄著世人,享受著世人供奉卻慨歎著世人貪婪。
月,在你憐憫的眼裏,小海可是貪得無厭的那個?
我執意和它對望,仍是自不量力。頸酸痛,身清冷,一雙腿亦乏力跪地。隻是,小海還要望月啊,小海還有話問啊,是誰模糊了我的眼?是誰阻隔了我的視線?又是誰,在這孤寂月夜裏,哭聲響徹天地?
“小海,小海……我的小海!天呐,我的小海!”
婆婆,小海的馮婆婆。她軟厚的懷抱收容了我,溫暖的氣息包圍了我,“我的小海,我的小海,我的小海……”
“……婆婆……”在看不清婆婆,叫不清婆婆時,方曉得,那個掩麵慟哭的,竟是小海。“……婆婆,他沒有來……他沒有來……”
“小海,跟婆婆回去吃麵,婆婆在麵裏,放了肉絲,放了鹵蛋,除了小海,婆婆不讓任何人動……走,婆婆帶你回去。”
“……他沒有來……他沒有來……”
“小海,走了,去吃麵了。”
“生日過了……他沒有來……”
“小海隻要想,婆婆可以天天為小海過生日。”
“婆婆,他為什麼不來……他……”
“回去了,吃一碗暖呼呼的麵,洗一個香噴噴的澡,再大睡一覺,其它的事,先不要想。”
回去了,先不要想。
我在婆婆的柔聲呢噥中,吃了麵,泡了澡,上了床,入了眠。
“小海啊,你自己究竟明不明白,你等在兆河邊,到底等的是什麼呢?是蒼山,還是一個希望?你傷心的到底是什麼呢?是蒼山的爽約,還是希望的破滅?小海,我的小海……”
耳畔,依稀有婆婆的歎聲,她拭著我頰上不斷湧出的淚,將一記輕吻印上額頭。
我醒來後,不想再回大苑公府。
那座華麗豪奢的府邸不是小海的家,豁達智慧的夫人也不是小海的母親。
她,也許就如那盤月般,對小海充滿憐憫慈悲,但也無能為力。小海的路,還是要自己走。
“你想好了?”秋夫人聽了我的請辭,怔忡良久,問。
“是。”想好了,早已好了。早在腦中打了無數遍,隻差了付諸行動而已。
“怎麼突然想走,是我對你不好?還是,風兒又糾纏你了?”
我搖頭。原本,我並不想當麵請辭,但夫人對小海委實很好,小海不能枉負。
“看你這模樣,是執意要走了?我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