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懶懶靠著牆的人正是一身祭司服的吉祥,聽這話不由得挑了挑眉,“四殿下何出此言?”
“她帶著妖族的玉璽這麼一下去,隻怕待會兒任曉聖期待的妖魔大戰就沒法上演了吧?”想必他家九弟是早就算好流櫻會帶玉璽回去找他,這樣就完全不用擔心受妖族攻擊了。
吉祥卻冷笑道,“四殿下,我們主子的腦袋究竟是要有多扭曲,才會把玉璽交給郡主後,再讓她跑回去救命?”
司霧一噎。
卻聽吉祥繼續道,“難不成四殿下還沒發現,任曉聖手頭的勢力,最終的目標是這裏吧?”
“什麼?”司霧臉色一變,將折扇一收,“不是祭壇?”
吉祥撫額,“您果然沒想到果然沒想到啊……毀掉零城的目標,一是祭壇,二便是聖塔了。任曉聖隻打算用大殿下和赤金魔兵的力量去對付祭壇,剩下的妖軍和聖教,自然就是用來對付聖塔。”
“任曉聖真的打算讓一切都毀滅?你怎麼不早說!”司霧又驚又怒,聖塔雖說是作為零城守護之陣而存在,但千萬年的積累,早已與三界靈力達成平衡,若貿然破壞,根本就不止毀滅魔域這麼簡單!隻怕會累及這世間所有生靈!
可惡的小九,這麼重要的事,連流櫻和吉祥都知道,怎麼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他!
吉祥嗤笑一聲,“哎呀,兵符在三公主的手裏,四殿下提早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再說,若是一不小心又泄露出去了,這仗可就不好打了喲。”
司霧大怒,他當初不就隨口說了九逸當初挑起妖族和涼國大戰的事嗎,至於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還瞞著他嗎!
九逸你這個小氣鬼怎麼不去死一死!
想到姍姍知道這個消息也不告訴他,他就更火大,這個愛看熱鬧的死女人!司霧轉身就走,準備去找姍姍,“那你幹嘛不攔住流櫻!”若他早知道妖族和人族要來合攻聖塔,怎麼也不會放流櫻和那個妖族玉璽走掉的啊!
吉祥優哉遊哉地跟在他身後,“因為殿下說,隻要某個人來了,其他的都不用擔心了。”
司霧倏然停下腳步,臉色變得怪異起來,“……某個人?”
“對啊,四殿下剛剛也說了嘛,那人來了,誰都不用怕了。”
“……也是。”司霧靠在聖塔上,聽著周圍依舊賣力演奏的祭司,這笛聲真是很吵啊。
“小九早就知道父親會趕來吧。”
“四殿下,小的隻負責守著您不讓您出塔,其他的一概不知。”
司霧麵色一沉,這才想起來追究吉祥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今天腦子怎麼像進水一樣,這麼多東西都沒想到,“他要你來保護我?”
“談不上什麼保護,”吉祥見他不走,自己也幹脆坐在光梯上,“無非用黃金之陣將您困住啦,必要時用‘偷天換日’換一換啦,總之就是要保下您這個備用太子。”
司霧冷哼一聲,也不計較吉祥口中的不敬,“難不成在聖塔裏就安全了?”
吉祥嘿嘿一笑,“多一分力量,便多一分安全。”
司霧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問道,“既然肯定父親會來,他為何又擺出這樣破釜沉舟的姿勢?”
“肯定?”吉祥翻了個白眼,“殿下為尋他誤入天一涯,魔王為救他而受重傷,可曾見過那個人下界?將希望完全寄予他人手中,可從來不是我們家殿下會做出的事。四殿下你還是太天真了啊。”
父親的確不是個可靠的人。司霧自嘲地笑笑,小九到底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前後事件串起來,司霧終究是摸清了他的想法。
若是父親能來,自然一切安好;若是父親不來,便讓流櫻用玉璽控製妖族,而從繡水請來的林小寶也能將琉璃盞殼子拿出來,穩住聖教——就算這兩人都搞不定,至少也能造成混亂,再加上祈無帶來的力量……
嘖嘖,贏麵還真不小。
明明比自己小,卻像能掌握全世界一般。哪怕身上的法術隻能使出一成,哪怕魔域的兵力都不在手中,也照樣能與大哥和姐姐抗衡這麼多年。
若這次站在他對立麵的是自己,還真不知下場會如何呢。
耳邊忽然傳來鍾聲。
悠遠渾厚,震人心魂。
瞟了眼依舊被定住的“九逸”,兩人的嘴角竟同時抽了一抽。
子時的三聲鍾響,那可是魔族皇室的婚禮才能有的儀式。
此時在塔頂,能成婚的……
爹啊,娘啊,你們這麼多年,該不會是未婚先育,吧?
=========分割線表示哎呀一不小心又不虐了=========
修羅場,一個黑袍少女,抱著一隻白色的狐狸,靜靜站在原地。
銀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卻讓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流櫻的腳像灌入了鉛,一步一步變得極為吃力。
“他在哪裏?”她問恭喜。
恭喜靜靜地看著祭壇的方向。
“他在哪裏!”她又問了一遍,聲音沙啞而絕望。
“您不該在這裏。”恭喜淡淡道。
“他……還活著嗎?”
恭喜反手便將自己的頭發割了一截。
散落在地上,縱橫交錯。像無數刀,將地麵割開來,留下千瘡百孔。
恭喜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知道。卦象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流櫻無力地跪坐在地上。
她仰頭,望向天空那一輪明月。
雖璀璨耀眼,但仍遠遠不及那日初見的陽光。
——那是她見過最美的陽光,可卻沒有驅散零城大街上稀薄的紅霧。
——就像那人笑得再溫暖,也始終觸不到他的心底。
“這把銀雪,是用來送給喜歡的人。”他淡淡的笑容如風般難以捕捉。
流櫻終於想起來,那日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姑娘,你要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