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我幾乎絕望了,而半麵女鬼的幻影卻還在不知疲倦地一遍遍重複:“……讓筆靈逃走了,請主人責罰!”
這句話我已經不知道聽了幾千幾百遍,隻覺得心中煩躁無比,真想衝著她大吼一句:你到底有完沒完?!
可我用盡全力,也隻能做出咆哮的動作而已,喉嚨裏發不出半點聲音,反而有種撕裂般的疼。
我又難受又絕望,而這時,腦海裏突然響起念念的聲音——
“娘親……娘親你醒一醒啊!娘親!”
我開始感覺到,手臂上有冰冰涼涼的觸感,似乎正被念念的小手抓著。她不斷地用力搖晃我的手臂,一遍遍鍥而不舍地叫著:“娘親你醒醒!”
我也努力地試圖讓自己清醒,漸漸地,眼前的幻影開始變淡。然而半麵女鬼的幻影還在重複:“……請主人責罰!”
我真是聽夠了這句話,忍無可忍地衝著那幻象吼道:“閉嘴!”
這一次,我竟然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與此同時,手臂上柔軟微涼觸感也消失不見。
我終於睜開眼睛,在一片暖黃色的光線中,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牆紙……陌生的一切。
以及,站在床邊的,滿臉委屈小心翼翼望著我的,念念。
她見我醒了,小小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敢,隻能繼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我。那眼神,瞧得我心裏直發疼。
我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剛才在夢裏喊的那句“閉嘴”,可能真的喊出來了,而當時念念正在叫我,就以為我是在嗬斥她,所以才嚇成這樣。
想清楚緣由以後,我心裏頓時充滿了愧疚,趕緊拉著念念的小手跟她說:“念念別害怕,娘親剛才不是凶你的,隻是說夢話而已……”
“夢?”念念眨眨眼睛,問:“什麼夢啊?”
我倒還真的被問住了。因為在醒來的一瞬間,我似乎什麼都忘了,隻記得半麵女鬼不斷重複的那一句話。
明明在那之前,還有很長很長的一串夢境,但是我全都想不起來,腦子裏能記住的隻有那一句。
哦對了,我還記得她像倒帶似的一直一直重複,我都快聽吐了。
以前上學的時候,英語老師就總是說,背單詞重複才是王道,要一直不停地重複重複再重複,聽得滾瓜爛熟了,自然就能記住,想忘都忘不掉。可惜當年我太懶,從來沒有去實踐過這種方法,這回倒是在夢裏“實踐”了一回,想想也真是有點好笑。
念念見我不回答,又問了一遍:“娘親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呀?”
她好像對此格外好奇。
我也沒多想,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的那場夢,就隨口敷衍道:“沒什麼,隻是夢見了有個人一直嘮叨而已。”
“哦……”念念垂著眼睛,似乎有點失望。
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回憶昏睡之前的經曆,再觀察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不難得出結論——自己應該是被北冥耀用法術弄暈之後,帶到酒店裏了。
酒!店!
我炸毛似的彈起來,飛快檢查身上的衣服,確認都還好好地穿著,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還是不覺得不夠放心,又掀開被子去看床單,確認雙人大床上的床單上雪白一片,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心裏這才算是踏實了。
呼……算他還有點底線。他要是敢動我,我就算是拚著同歸於盡,也非得弄死他不可!
重新放鬆下來,我才開始感覺格外地疲憊,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我軟軟地靠在床頭上,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是剛剛夢境裏北冥耀似乎也是用差不多的姿勢,靠坐在醫院裏的病床上。
果真是重複得多了,就會印象深刻,不光是忘不掉,還會自己從腦海裏冒出來。要是以前讀書的時候,也能這樣就好了,那我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學校……
我胡思亂想著,轉瞬又想到,自己曾經有多麼信任北冥耀。我無數次地去過他家裏,與他共處一室,甚至還在拜托他幫忙尋找念念的時候,放心地讓他抽出我的一縷魂魄,讓自己在他麵前陷入毫無意識的狀態,卻根本沒有擔心過,他會不會趁機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那樣的信任,大概永遠都沒辦法恢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