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文字原是“電視文獻片”《中國書法五千年》的腳本原稿。那個電視片的來龍去脈有總編導曹誌明先生專文介紹,無需重複。而作為電視片底本的這篇文字,可以略作說明。
大約是2011年11月的一天,偶然接到老友孫曾田的電話,說有一個關於書法的電視片在籌備拍攝,可否與相關人士聚在一起聊一聊。片子立項了,缺個撰稿,聽聽感覺,可否考慮。曾田君是著名電視導演,業界權威。多麼重要的事,他都總是以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但可信性卻不容置疑。
於是,數日後的一個微雨黃昏,約好相聚一聊,所聚也隻三人。曾田把我介紹給“第三人”——電視片《中國書法五千年》的總編導曹誌明先生。略事寒暄,似曾相識。原來二十四年前曾有數麵之緣,當時誌明給電視片《河殤》做攝像師,我偶到攝製組閑聊時曾經見過。隻是那時我白發尚淺,而誌明還是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有這樣的淵源,也就完全可以省略諸多中間環節而直奔主題:就是這麼個“活兒”,就是這麼多“事兒”,幹吧。
這樣一條線索順過來的“事兒”,一諾之後,便不能怠慢。誌明努力為我創造周到的寫作便利。但寫稿子也就是鑽圖書館,查資料,敲鍵盤等事,我隻需要“一根筋”,籌備項目的“千頭萬緒”在他那裏。我雖從未專門“考慮”過文字的書寫問題,但由於中國的許多古事、古書、古跡,都“彌漫”著書法,因此過去看諸多古書、古跡時也見識過書法,所以幹這個活也非全無準備。於是,為這個書法“項目”寫作時,此前數十年所見的與書法有關的古事、古書、古跡,就奔來眼底、聚於筆端。
寫有關“古事”的電視片腳本有一大麻煩:你不僅要把事實和道理寫清楚,還要首先考慮筆下那些東西能不能找到可以拍成畫麵的實體對象,要考慮電視畫麵怎麼呈現,甚至要考慮把抽象的道理寓於過程化的事件展開之中,營造具象的“情節感”。同時還要不斷插入一些傳說和故事,來刺激收視興趣。於是,一邊絞盡腦汁地寫,一邊搜腸刮肚地回憶此前所見所記的書法“古跡”和掌故軼聞。
有一件事頗覺“靈異”:1991年初冬,在山東鄒城辦事,期間專門找時間去看鐵山、岡山的摩崖刻經,字跡已經多現殘缺,自己曾為此感慨良多。2010年再到鄒城,時隔將近二十年再去揣讀這兩處摩崖,就更加“吃力”:刻字的“山皮”剝蝕更甚,幾乎看不到完整存在的字跡了,鐵山摩崖剝蝕尤甚。逡巡徘徊,惋惜感歎之間,曾寫《揣讀鄒城鐵山摩崖石刻》一首,這算是第一次為書法“寫作”:
鐵指拈花鐫鐵山,高僧一去竟無言。
古星恒守石花黯,鏽柵深圍靈墨殘。
月拓空坪鬆帖影,心臨漶跡掌摩岩。
金石原信千秋事,麟爪龍蛇歎道傳。
當時隻是惋歎法書漫漶、大道難傳,不料十幾個月之後竟會參與製作《中國書法五千年》,這真的或許是一種“緣分”。那一番“惋歎”之心,自然會加重寫作書法電視片的筆下情緒,深望這部片子有助於書法文化遺產得到普世珍重。
2012年春節過後,我把初稿發給誌明,他表示充分認可。誌明在書法創作上有四十餘年造詣,一手小楷寫得當世鮮有其匹。他的肯定,讓我心裏有了底。
一集45分鍾長度的電視片,需要解說詞文字量約九千字左右。但是,作為寫作者來說,就需要寫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完整敘述結構,所以,表現篆、隸、草、行、楷五大書體的五集,每集都遠超一萬字,有些集的實寫字數超過電視片應需字數的三分之一以上。在實際用於電視片的時候,文字要做出很多刪減。在這次出版文字中,就可以把電視片不宜多用的思辨、推理、考據、引證等文字,全部納入,以使讀者能夠像看“書”那樣通暢閱讀。在沒有畫麵補充的時候,補入那些刪減的部分,表述才能比較完整。在不受畫麵“羈絆”的時候,思想才能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