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5夜,西京滿城點綴著1排排,1串串裝在紅紗燈籠電燈照耀下,滿城紅彤彤一片,如似火燒。
無數關心朝政的士子、官員等待著子時過後的報紙。
平安坊,從9品坊官與正9品市正領著警役視察街道,狂歡之後的街道上臨街人家打掃著街麵,也有醉倒在街道的醉漢充當障礙。
回京述職的張溥走在街道上,外罩皮裘大氅,左腰掛劍,右手握著1瓶酒,不時抿兩口,哈著白氣。
他家資已經破百萬,在窮山惡水當知縣,為了政績指揮家裏人來本縣投資,3年下來砸下去的錢回本不說,還多了1處別產,本人又有了政績,可謂兩全其美。
這種模式在現在官場很是流行,張溥總覺得不妥當,感覺這是變相的侵吞國資。擔心長此以往下去,官商體製會臃腫成為惡疾,而那位皇帝的手段……
可人對官位、財富的追求是無止境的,張溥雖說能算是知縣1級最有錢的人,可總覺得自己會成為最有錢的中樞大佬。
最恐怖的就是國朝發展不暢,皇帝沒有肥羊可殺的時候對官員動手。
老1輩的官員與皇帝的關係,與新1輩官員與皇帝的關係是兩碼事。
皇帝還是皇帝,可老1輩官員與皇帝有袍澤之情,也都是天啟朝的同僚臣屬,很多事情老1輩官員可以與皇帝私下交易。
而新1輩的官員,皇帝就是皇帝,臣子就是臣子。
有那麼一句話叫做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三綱五常中的典型名言。
可現在南方複社在張溥離去的這3年,基本上再次分裂,各種新奇學說讓人目不暇接。比如現在備受鼓吹的虛君實相,歸權於天下人的說法。
他很擔心這股風潮席卷朝野,換來皇帝的激烈反彈。
到時候他這個已經遠離南方士林的名義上領袖,又家資充沛,可能會被皇帝1刀砍了。即使皇帝不計較,他也相信奉先黨的人不介意殺雞儆猴。
和所有中下層官員一樣,張溥非常關心梅之煥、徐卿伯這1屆相府的根本大策。這關係到朝廷的風向,若風向不對,他恐怕今後連個安穩覺都難有。
呼著酒氣,張溥坐在無葉樹蔭下的長條椅子上,攏緊領口戴上鬥篷,等待著張貼新的5年大策。
新的5年大策已經在去年臘月28夜裏確定,維持強鐵策、建設策、兵役策不變,新增虛州實郡製度革新大策、教化大策兩條。
過去十年激烈的清洗政策,導致中下層官員受損嚴重。老資格官員漸漸年老,國朝缺乏大量有資曆的重臣充任地方督撫是1個原因,國朝疆域越來越大是1個原因,所以大麵積裁撤督撫、總兵成為一種趨勢,也是朱弘昭所推動的一件事。
老資格、權威重的官員實在是太過掣肘,這種掣肘不是施政過程中給中樞添麻煩。而是朱弘昭做什麼都要顧忌這些老頭子,手握1省、數省軍政大權的老頭子,不能隨意得罪。
所以維持著君臣同心同德共同中興的局麵,這種局麵朱弘昭很累。就是他不想做什麼,也要常常顧慮這些老頭子的想法。
加上督撫、總兵本來9不是製官,是欽差身份,所以逐步革去也是名正言順的。製官空缺,相府可以按照製度補充。欽差性質的官位,朱弘昭這個皇帝不任命,相府也沒法子。
現在推行虛州實郡就是效仿兩漢,為的是進一步增強君權、增強中樞掌控力,削弱地方權威。這是大局所在,沒人敢反對,否則就是與中樞做對。
兩漢的郡守等於現在的知府,按照漢朝的說法是年俸兩千石,而州刺史則是6百石年俸。刺史,刺就是刺探的意思,幹的就是到處溜達揭舉糾察地方官員的差事。與手握軍政財大權的州牧比起來,簡直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差別。
督撫製度比州牧比起來還要過分,手握軍政財大權的同時,一些厲害的人物還能掌控下屬禦史將監察大權握在手裏。除了不能封官許願外,與割據諸侯沒區別。
所以內陸的督撫必須逐步廢除,在這個基調上,逐步將省3司權威降低,改為中樞、府、縣3級垂直管理,自然中樞權威大漲,還能壓縮大量官位。
代價就是中樞團隊要爆炸性膨脹,原來是通信條件限製,中樞有再多的官員也隔得遠遠無法精確調度府1級,為了不出簍子隻能給地方放權,組成省1級衙門分攤政務,自然也分攤了中樞權威。
如今宮裏都裝上了電話,各省都與中樞接通電線可以進行電報聯係。5年時間足以將電線接通各府、各縣,所以中樞對地方基層掌控力大增。
如此1來,中樞官員編製再大,也都是有事做的,不會因為人多而沒事做形成臃腫的冗官。將攔在中間的省1級衙門削權,自然也不會出什麼治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