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出塞東有張家口,西有殺胡口。是殺胡口不是殺虎口,殺虎口是幾十年後改的地名。虎與胡,其實沒什麼區別,都是害人的東西。
新平堡隻排在後幾位,但這也是1條財源。麻承宣倒台,朱以溯執掌新平堡之後與商人交往並不密集。若能有個結交朱以溯能給他賣好的機會,晉商們是不會放棄的。
高傑父親隻是範家眾多管事中的1個,還是外係。高傑口中所說5石糧食並沒有那麼輕鬆,其父不敢自專,請示了1名範姓管事才把這事定下來。
晉南豪商十幾家,可以1致對外,對內也有防範。就像這資助的糧草,範家可以提供,前提是隻能他們1家提供。
劉良佐總覺得這麼白拿人家的東西不好,擔心回去遭到朱以溯苛責。但1麻袋1麻袋的米糧都裝上了車,現在反悔有些遲了。
米糧並不是1路帶走,而是分段運輸到北上經過的各縣,流民走到哪,9從哪取糧。這次隻從平遙縣運5石糧食,畢竟5石糧食將近478噸,不是1筆小數字。
4天後孫河一行人抵達曲沃縣,擁有百戶告身又識字的劉良佐帶幾人去縣衙找知縣。這知縣倒也可笑,無力救濟城外災民,卻不樂意讓孫河等人將人口遷移。
人口就是生產力,這裏遭水災後並沒有上報朝廷。所以這些缺失的人口來年還是要繳稅的,這些人口若遷移,那空缺出來的稅錢怎麼辦?
盡管不樂意,這知縣也不好阻攔。這裏受災有流民的消息都傳到了大同鎮。若惱了這參將,說不好91道奏疏發上去,他這7品知縣可9沒了。
城外流民結草廬棚戶紮堆居住,彼此相互間有個照應,還能抵禦人口販子或沒眼色的劫匪。
孫河率幾騎巡遊1圈,捂著口鼻,他眉頭輕皺。
這裏受災並不嚴重,還沒到賣兒賣女的地步。眼前這些是災民,不是流民。不是他心狠,而是這樣的災民還沒有絕望,救助後得不來發自靈魂深處的感激。
盡管不少老弱已經病死,但還是有不少的老人殘留著。國人至孝,寧願自己餓著也不能少了老人那1口吃的。
這些老人都是累贅,1路北上吃喝、到了新平堡又不能參與勞動。在他們身上投入米糧,和打水漂沒啥區別。
若隻收青壯男女與小孩,遺棄老人不顧。不僅招不到多少人,還會平白惡了朱家名聲。
這是個為難的事情,並非孫河沒有人性,這年頭的價值觀念就是如此。
“讓車隊緩行,3日後再來。”
沉酌良久,孫河下達1個冷酷的命令。這天氣越來越冷,每日起來遍地白霜。說不好這幾天就要下雪,1下雪天氣9徹底入冬。
到時候再招募災民,孱弱老人或病患會被殘酷氣候淘汰掉1批,剩下的雖老,也是體格硬朗的。北上後幹不了農活,也能做點其它事情。
劉良佐勉強算是1個讀書人,心存婦仁善意因為這事沒少和孫河起爭執,卻被隨行的高傑勸住。
兩天後的夜裏飄起鵝毛大雪,災民們走不動的蜷縮著抗寒,能走得動的攜兒帶女擁堵曲沃縣城外,嚎哭求救。
李遂麵上留著兩條刀疤,左臂齊肩而斷,1條右臂緊緊將老父背在北上。身後妻子抱著兒子,裹在人堆裏仰望雪地照亮顯眼的青黑城牆。
他是遼鎮戰兵,去年那場戰役斷了1臂退伍歸鄉。在遼鎮靠砍頭掙了百兩銀錢,卻不想被洪水衝了個幹淨。他不屑於去當家奴佃戶,他在等朝廷的救濟。
陰沉著臉,若天明還不開城放糧,他9鼓動災民造反。與其全家凍死,還不如舍命1搏,起碼也要吃飽了死。
災民不傻,都知道這場雪就是催命符。別說避寒衣物,他們肚子都吃不飽,夏秋兩季還能熬下去,到了冬季,隻有死路1條。
城頭站著衙役公差、富戶家丁,冷漠看著城下災民。知縣更是心急,生怕災民中有不安分的家夥挑頭鬧事帶領災民破城搶糧。
知縣邀城中富戶大族,想讓他們捐些糧草救濟,先把眼前難關度過再說其他。可大戶們都打著和孫河一樣的主意,要把這些災民逼到絕路,再收成家奴佃戶。
遠處孫河戴著紅纓氈笠,裹著棉襖披風,靜靜望著。
“孫大人,兄弟求你了,快放糧救人啊!”
劉良佐跑回來,單膝跪在雪地上哭訴道:“城下已有數十人凍斃,現有1口熱食,災民必會感激孫大人仁德!”
周圍士卒也是目生不忍之色,他們都是窮苦人出身,都眼巴巴望著孫河。
“高傑帶人生火煮米,步卒維持秩序,騎卒去城下招呼災民。”
孫河終於開口,1把扶起劉良佐,歎1口氣:“劉兄弟你這又是何必?非是孫某殘忍,而是這場雪必須下。”
“災民居所劉兄弟也見了,幸好今秋少雨。若秋雨連綿,上萬人擁擠一片,必生疫疾。這場雪,雖奪去不少人命,卻也避免了疫疾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