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美的境界裏,該說些什麼讚揚的話呢?
艾蕪微笑說:“我的字寫得不好哇!”
楊副廠長說:“隨便寫幾個,也是寶貴的紀念哪!”
艾蕪提起筆,在一張宣紙上寫:
“大理石廠聞名天下,
今日一見果不虛傳。”
這句話,像艾老本人一樣樸實。
“你是一個好支書!”
周城,是大理近郊一個人口眾多、生產興旺的村子。
這裏農田平均畝產糧食一千六百二十六斤。
這裏辦起了酒廠、染廠、磚瓦廠、榨油和釀造廠,辦起了旅館、食店、茶館、照相館、冰棍房……
全村多是“三合一照壁”的青磚瓦屋,那鬥拱門樓、石板巷道,十分古雅。清涼的山泉從溝渠裏淌過。那些戴著有流蘇的彩帕、圍著鑲有花邊的圍裙的白族姑娘們,在泉邊挑水、洗菜,像蝴蝶似的。
周城村的黨支部書記張信仁,白族,是雲南省的勞動模範。這是一個精幹聰慧、目光炯炯、性格倔強的人物。“文革”期間,“左”風如熾,他被當成走資派批鬥,他的妻子被活活氣死了。所以他對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的路線、政策是堅決貫徹的,因而也就獲得了農業增產、百業興旺。
他陪著艾蕪和我們幾人,參觀了他們的許多工廠、服務行業、醫療站、水利設施。一麵看,一麵向我們講解。
他的語言非常豐富、生動。
他形容過去的生產狀況是:“敲鑼打鼓栽秧,歎口氣來收割。”
他形容現在農民的積極性是:“不用吹哨子,也曉得背三個白月亮來栽秧。”
他說到自己的管理經驗是:“靠氣象預報指揮,靠因地製宜取勝。”
艾蕪建議說:“除了因地製宜,還要因人製宜才好。”
“哎呀艾老,你也懂莊稼活路!”張信仁高興地說。
艾蕪默默一笑。他的確是懂得農民的,從他幼年時便下田扯菜籽、劈穀樁、趕牛、車水,何況在成年後一直關注著農村。
張信仁帶我們訪問了一家“冒尖戶”。這戶主人名字叫楊海青。近年他蓋起了新式樓房,購置了電視機、沙發,布置得十分考究。全家人平收入已超過千元。
張信仁說:“現在我們當幹部的,腦子裏也要想到掙錢了,隻要對群眾有益,我們大的錢要掙,小的錢也要進,決不能推出去!”
可是,在進到張信仁的家時,我們卻看到半舊的小屋、簡樸的陳設。他說:“先讓群眾富了,我再管自己的。”
艾蕪拉住他的手,親切地說:
“張信仁同誌,你可不是武大郎開店,不許別人比自己高。你是一個好支書!”
一個奇異的風俗
一陣歡樂的鑼鼓聲,交雜著白族曲子,有力地吸引了我們。
這是黃家在嫁女兒。新娘名叫黃美瑞。
一座三合頭的房子,大門口貼著紅對子,院裏賀客盈盈,笑聲四溢。
新郎段書寶坐在堂屋的桌子邊上“等親”。他麵目清秀,穿一身派力司灰色西裝,打紅領帶,很洋氣的。見了我們這些不速之客,他微笑著站了起來。一問,才知他也是本村的農民。
我們向他祝賀,問他新娘子在哪兒。
他笑笑,指了指樓上。
楊嘉明鬧著要去瞧瞧新娘子。我不知本地風俗,先問了張信仁,又問問新娘子的父親。經過同意,我們幾個人上樓去了。
艾蕪沒有上樓,他畢竟是老輩子,在這種場合,應該保持尊嚴。
閣樓上擠著七八個白族姑娘、媳婦,簇擁著坐在高板凳上的新娘,有的正在鏡子邊為新娘梳妝。新娘健美而靦腆,垂著頭不敢抬眼。她的裝束十分華麗,頭戴珠冠、身穿繡花衣裳、肩披紅綢披風,像個民間傳說中的人兒。令人詫異的是,她把左腳踩在一隻盛滿穀子雜糧的升子上,升子邊又點著一盞清油燈。問問伴娘,她笑而不答。問一位年長的婦女,她才說:“這叫作‘五穀豐登’。”我們這才明白,腳把升子封住,“封”與“豐”諧音,一旁的“燈”與“登”諧音。這真是一個奇異的風俗!
下了樓,我們高興地把所見景象告訴艾蕪,並勸他也去看看。
但他仍然不去。
他隻是微笑著對我們說:“我們的兄弟民族,各有自己的風俗,風俗也是一種文化傳統。有些風俗是落後了,比如跳端公、看陰陽。但有的風俗還是很好的,比如你們看到的‘五穀豐登’,這說明人民對未來總是充滿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