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立在石室右腳,寒氣未減。趙塵自是知曉寒玉床的,雖是萬般不願,終究不敢忤逆師父,與小龍女一同在寒玉床上修習多年。可這寒玉床終究是狹小些,趙塵與小龍女年幼時還好,待二人大些,這寒玉床便睡不下二人。隻得在床旁係了條鋼索,叫二人輪番睡於鋼索之上。古墓派弟子修的便是一門心如止水的功夫,倒也不是難事。奈何趙塵生性好動,雖入門日久,卻斂不住性子,非但做不到小龍女那般如履平地,更是如幼童學步,一步三跤,立時便對這鋼索深惡痛絕。師父過世後,索性在石室內置了張木床,小龍女瞧著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她折騰。隻是今日,小龍女怎就睡到她床上來了。
小龍女向來眠淺,方才這般動靜都未曾醒轉。趙塵料定必是事出有因,輕輕翻動身子,探了脈息,內息雖弱,倒也平靜,想來必是予自己調息,乏了罷。這才放下心裏,抬眼便瞧見自己竟是與小龍女對麵而臥,呼吸可聞,竟是連臉上的細小絨毛也瞧得清清楚楚。趙塵自幼在鍾南山習武,所見之人除卻師徒幾人便隻有全真教的道士,還道世間女子皆是如小龍女李莫愁一般美貌。下山之後才驚覺這二人容貌極佳,便在江湖中,也無人能敵。
趙塵素知小龍女美貌,卻也未曾今日這般打量,螓首蛾眉,膚如凝脂,瓊鼻粉耳。這視線便是落在這映日朱唇之上,再也挪不開分毫。這心上人近在咫尺,趙塵自認不是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登時亂了呼吸,一顆心咚咚直跳,好似要衝破胸膛一般。這腦子也像是漿糊,混混沌沌,隻憑著本心,輕閉雙眸,顫顫巍巍的將唇印了上去,做了一回偷香竊玉的小賊。小龍女的冰涼,趙塵甚至嚐到了玉蜂蜜漿的味道,一下子甜到了心窩。趙塵偷偷睜眼瞧了小龍女一眼,見她未曾醒轉,又在唇角印上一吻,這才心滿意足的坐起身來。又瞧了小龍女一眼,左右無事,索性從懷中掏出一串手鏈,細細把玩起來。
那手鏈通體銀色,左右各鑲了顆玉珠,玉珠通體翠綠,圓潤光滑與中間串聯的紅豆相得益彰,顏色煞是可愛。手鏈內裏卻是由天蠶絲串聯,天蠶絲柔軟堅硬,刀劍莫入,竟也是件防身的佳品。
古墓鮮有人住,是以安靜異常,稍有動靜便也聽的清清楚楚。趙塵聽見“哢哢”細響,想來是孫婆婆尋來。石門打開,果見孫婆婆環抱陸無雙走進室來,瞧見趙塵安坐床旁,麵露喜色,一張醜臉登時皺了起來,道:“塵兒可算醒了,可嚇壞老身了。這孩子也是掛念的緊,非要過來瞧瞧。”
陸無雙暗中不能視物,隻順著孫婆婆的視線怯怯的喊了聲“師父”。
趙塵點頭,向著二人一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又想到陸無雙瞧不見,開口道:“乏的緊,便多睡了會兒,不妨事。”孫婆婆道:“怎會不妨事,那日了無生氣的模樣老身可是瞧的清楚,連小姐都束手無策,怎能叫不妨事。老婆子也是瞧著你長大的,你的脾氣秉性也是清楚的緊。”趙塵一時竟尋不到話反駁,輕歎一聲,道:“婆婆做些吃的,我餓的緊。”
孫婆婆不疑有他,道:“睡了三天,是該餓了。老婆子這就做些吃食。”。倒是陸無雙乖巧的道了聲“弟子告退”。趙塵一愣,道:“婆婆,無雙的傷如何?”孫婆婆道:“這孩子身子骨好,先前斷骨接的整齊,再養些個日子,無礙的。”趙塵瞧著陸無雙,雙眸流轉,心下暗自思量,良久輕歎道:“待身子好了,便來習武罷。”
孫婆婆哪能不知趙塵心中思量,陸無雙與李莫愁仇深似海,必是要找她尋仇。趙塵自小與李莫愁的情誼深厚,孫婆婆皆是瞧在眼裏,這教與不教著實為難的緊。孫婆婆見趙塵無意再言,也是輕歎一聲,攜了陸無雙走出石室。
趙塵見孫婆婆退出室外,手中的手鏈也無心把玩,方才直挺的身子便似一下子垮了,胸中長長出了口氣。
“歎氣作甚,不願教不教了便是,何必為難自己。”聲音清冷,趙塵卻聽的心中暖洋洋。低頭瞧向小龍女,隻見她雙目清明,醒來已有些個時候。趙塵見她額間薄汗竟順著發髻沒入青絲,想來睡到並不安穩。抬手細細擦拭,柔聲道:“可是魘著了,莫怕,有我在。”小龍女定定的瞧著趙塵,由著她動作,道:“我還道你再也醒不來了。”她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悲。
趙塵先前確有此想法,一時無話反駁,叫小龍女這般瞧著,當真心虛的緊。隻得插科打諢道:“許是黑白無常瞧見你這絕世美人守著我,一時看呆了,誤了時辰罷。”小龍女哪能不曉得趙塵心中所想,瞪了趙塵一眼,道:“盡說些個渾話。”
小龍女自幼便性子寡淡,修習□□又是克製心意的路子。這含嗔似怒的神情,趙塵已是多年未見了,隻這一眼登時便叫趙塵丟了魂魄,滿心滿眼皆叫小龍女占了去。待回過神來,見小龍女還是瞧著自己,雙眸似水,好一副絕世佳人的模樣。索性由著自己,將小龍女攬在懷中,道:“怎能留你一人守著這清冷的古墓,我自會伴你左右。”小龍女道:“你隻消記得今日所言,莫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