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毒,隻有魔教能解,這一點我原知道,可不知為什麼,那時卻忘了,隻一心指望著素素的醫術。若不是素素自己這麼說,我也不會跑到京城來。*
在五長老處討藥被軟禁,我也不意外。雖然那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常安,隻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可也畢竟暗地裏做好了這個準備,把要說的話,要做的神態揣摩了很多遍。
可是,再次見到常安,聽他用那低沉的聲音喚常顏,我卻渾身一顫,用劍指著他,說:“你滾,我不想見到你。”那一刻他的眸中浮現的傷痛和迷茫,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動物一樣。我忍不住喚他:“常安。”
他卻笑:“姐,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我忍不住淚如雨下,淚眼朦朧間聽他問了一句:“姐,你說,我的毒製得好不好?”
我氣極,哽咽著把手中的劍擲向他,他不避閃,竟那麼任劍刃劃過手臂,亦不管淌血的傷口,就那麼看著我,雖不皺眉,臉上莫名的神色,卻讓我感到心很疼。我哭著說:“你怎麼能這樣啊,常安,你變成這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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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後來問我這毒我識不識得,我其實也識得。
我記得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是個雪夜,父親說同我出生的那晚一模一樣。我一時興起裹了厚厚的披風拉著常安溜出壽宴,偷跑到藏書閣,撿了幾摞書頁發黃看上去很好燒的的秘籍,窩在藏書閣外的雪地裏邊烤火邊同常安聊天。
燒的差不多的時候,我一邊撿了地上燒剩的殘頁往火裏添,心裏盤算著再去拿些出來,一邊指著其中一張殘破的跟常安說:“這個好像是我小時候偷學過的《毒經》裏的頁子,常安你以後要是能製出來,我給你買糖葫蘆。”
常安有些敬畏的接了過去,想了想,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那時也不過隨口一說,聽他乖乖應了,便蹲在地上隨手團著雪,眉眼彎彎的笑了。
後來自然是被重罰了的,不過我看那幾個長老一心想讓我繼位,怕他們趁機對常安不利,便硬把常安鎖起來,不許他跟我一起認罪。父親看著那堆一吹就散的黑灰,歎了一歎,也沒忍心問還有沒有給他剩下些殘頁。
我自然不曾指望過常安能學製毒,而毒經最後的殘頁我又確實給了他,便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一天能親眼見識到那毒的厲害,並且是以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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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看我哭得抖抖索索,漸漸斂了眸,風輕雲淡的笑了:“是嗎?常顏,原來你覺得我不是這樣啊。”他說的那樣輕緩,仿佛是毫不在意。我聽了,卻覺得心痛的厲害。
我記得我以前一直覺得常安長大後會是一個顧江南那樣的白衣少俠,冷漠淡然,但笑起來又和煦如冬日暖陽。眼前的少年,白衣,長劍,眉目俊朗,的確是我一直希望的模樣,但我卻不知他能把那麼幹淨溫柔的顏色,穿得這般孤獨,這般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