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輛馬車進了城門。馬兒已經跑累了,隨著主人的一聲吆喝,立刻緩了步伐,踏起了懶洋洋的碎步。車夫回頭對車廂招呼道:“客爺,進城了。”
沒有聽到回音,車夫挑起車廂的簾子,問道:“客爺,進城了,往哪裏走?”
車裏的客人慢慢睜開眼睛,懶洋洋的挪動一下身子。從外表看,他不過二十歲左右年紀,瘦長的身材,瘦削的臉頰,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更襯出臉色病態的蒼白。
他的長相算不上十分英俊,然而一雙眼睛睜開來,立刻有了神采。這是一雙奇異的眼睛,它時而清澈明朗,時而陰鬱深沉;時而溫柔快樂,時而鋒利冷峻,洋溢著一種奇妙而強烈的誘惑力。此刻,這雙變幻莫測的眼睛裏,正彌漫著某種疑慮的陰雲。他不緊不慢道:“一直往前走,到府衙前麵的街口往左拐。”
車夫覺得這位客人有點奇怪。當初雇車時,這位客人也不講價錢,把一錠銀子往車上一扔,急著就要趕路,似乎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可如今到了地方,卻若無其事的倚在車裏睡大覺,連頭也不往外探一下,簡直莫名其妙。
馬車向前走了一段路,又停住了。前麵有人擋住了去路。看裝束是兩個衙門裏的差人。
差人道:“用一下你的車。”
車夫陪笑道:“對不起二位大爺,我的車上有客人。”
差人道:“有客人?有客人,大爺也要用你的車。”
車夫左右為難。衙門裏的差人當然是惹不起的,車裏的客人出手闊綽,也不是個好惹的茬子。他隻好連連賠笑,道:“要不,我把客人送到地方,再來接二位大爺。”
一個差人叫道:“叫你車裏的人滾下來,車不就空了嗎。”
他縱身跳上車來,伸手挑開簾子,見倚坐在車裏的年輕人其貌不揚,便喝道:“滾下去!”
年輕人瞟了他一眼,歎息道:“小小捕快就如此霸道,難怪百姓把你們比作虎狼。”
差人聞言大怒,伸手來揪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一動不動地坐著。差人的手沾到他的衣襟時,忽然覺得那衣衫突然鼓起,一股大力襲來,身不由己的從車門飛了出去,撲通摔到街上,動彈不得。
另一個差人見同伴氣勢洶洶的上了馬車,又像斷線風箏般跌下來,不由大吃一驚,忙過去把同伴扶起來,道:“出了什麼事兒?”
那差人跌得暈頭轉向,幹張嘴說不出話來。
這時,府衙裏又出來了幾個人,為首的人是被兩邊的人攙扶著,呲牙咧嘴,一瘸一拐。他見到兩個差人的狼狽相,不由喝道:“怎麼回事兒?”
被摔得差人這時才說出話來,道:“李捕頭,我們是給你雇車,誰知車裏的小子不答應。”
李捕頭惱怒的盯著馬車,想走過去逞威風,但一邁腿,牽動臀部的痛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馬車裏卻傳出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大名鼎鼎的鐵手捕頭李大爺,竟然也會挨瀆職的板子,想必挺舒服吧。”
聽了這般刻薄的話,李捕頭的臉變成了紫醬色,剛要發作,卻想起這聲音很熟悉。等他看見車簾挑處露出來年輕人的笑臉,不由怒氣全消,結結巴巴道:“是,是陸公子,你回來了。”
幾個差人把李捕頭扶到車上。李捕頭無法坐著。陸公子隻好收回雙腿,把車廂大部分讓給他趴著。
陸公子道:“我真不明白,世上還有什麼奇怪的案子,能難倒你李大捕頭?”
李捕頭晃晃腦袋,滿臉慚愧,道:“我也是枉自托大,才讓陸老弟看了笑話。半個月前的一個早上,悅來客棧發生了一起人命案子,我聞訊趕去時,你猜我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