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能在那樣的地方死了,能羽化成仙吧;起碼再投一次胎也不必做丫環了。”櫻原回憶時還眯起眼睛,似仍有無窮回味。但大小姐聽說了,微微撇唇一笑,迷離動人之際,隻有絕對的冰冷無情:“有那麼好死,倒也罷了。”話底的意思,淺雪不敢深問,卻暗自猜想是否一旦陷入,必然摧殘輾轉求生不得而求死亦不能。
\t“第一張上所列的藥草,俱要新鮮采得,不能超過三個時辰。”仍是冷冷淡淡的聲音,卻在一陣輕咳後有些微微不穩,“其他兩張上的,從急從速,購來即是。”
\t“大——”習慣的一聲“小姐”幾乎就要衝口而出,硬生生地拗成“公主殿下玉體有恙,可要稟告夫人請來太醫?”
\t“淺雪,”似笑非笑的聲音裏有濃重的冷漠,“你可真是越來越能管事了。”
\t再不識相,也知道此時合該退下了。淺雪默默行了個禮,攥著藥單向苑外行去。
\t一苑薔薇,一苑香。迷離著,濃豔著,疏淡著。如同這紫薔苑的主人,孤芳自賞,卻寥無人問。晌晴的天氣,惟有幾聲喑斷不成調的琴音,時時斷續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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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如是倒也安然度過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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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這日,淺雪中午才送過藥材,晡食送進餐盒時卻被宣入書房。
\t窗外才是夕陽欲下的時刻,書房內卻已燃了燭火。斷的弦、碎的繡片,淩淩落落散了一地。淺雪這才憶起,距離上一次打理書房,依稀竟有半月了,難道這半個月,都是大小姐——哦不,是公主殿下親自整理的嗎?悄悄抬眼,卻正與樓涓涓寒若霜雪的眼瞳相對,不覺瑟縮了下。
\t“桌上的藥,是本宮賜你的,你給我全數喝下。”
\t藥?賜藥?
\t淺雪沒什麼見識,隻是和其他丫環小婢同住一處時,多少聽她們轉述的說書先生講戲。皇家賜的藥,一般都是賜的死藥,見血封喉入口無還的。
\t於是“噗嗵”一聲跪下,重重磕頭。隻三兩下,淺雪額上已現血痕:“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奴婢冤枉,奴婢知錯了。”一迭聲地按小姐妹們所傳的說書先生講來的將死之人的求懇之辭,淺雪磕頭連連,又重又狠,片刻之間,已經是滿臉淋漓的血跡。但求免死。
\t“你知錯?知的什麼錯?”涓涓的臉色,霎時間,已然白的如雪如素,定定地盯住仍是不斷磕頭求饒的丫環,聲音輕渺得連自己也不知道是遠是近,飄得抓不住。
\t“奴婢,奴婢...”淺雪語結了——是啊!犯得什麼錯,她都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都是一被罰就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呢?冷汗涔涔地跪伏在地上,額頭木木的,似乎已然沒有知覺,隻一片紅,慢慢地漫延而下,遮過眼簾,淌過臉頰,鹹澀腥甜的味道,釅釅地在口鼻間盤旋。
\t勉強咬住舌尖不許自己就此昏倒,看著眼前薔薇暗繡的紫綃之下,素白的綢裙褶間,影影綽綽隱隱現現的珠光,淺雪知道主子現在很生氣。為了小命,該解釋的,一定要解釋清,該說明白的,一定不可以糊塗。
\t不可以,不可以啊……
\t“說啊,你犯得什麼錯?”涓涓怎麼也想不到,一向看來聰明老實的丫環,竟然會如此坦然地承認有罪,如此一來,她豈非更無解釋之處了?眼角慌亂地一瞥,似乎看到那人噙在唇邊漫不經心的笑。一時間,隻覺得嘴裏發苦,再多的話,也說不出。正左右思衡,無措之際,淺雪卻已砰然而倒,嘴角絲絲縷縷全是鮮血。
\t“可真是忠心護主啊!”黎宸輕聲而笑,唇角勾起,依然甜蜜而纏綿。淡然優雅地走近佳人,伸手掬起小巧秀麗的下頷,憐惜地抬高,悉細而恣意地打量著令他自一見時便鍾情癡迷的臉龐——微顫的長睫下,那一雙惶亂急切的大眼,曾經冰冷美麗得多麼令人心動啊!低下頭,輕吻令他動心的美麗。他的唇,柔軟得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t他的吻,慢慢自她的眼睛往下,細致的臉龐,挺翹的鼻尖,柔嫩的櫻唇。“你好美。”
\t可他的聲音好冷。
\t涓涓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意欲為何,但她好想解釋……隻是他的手,溫柔地點住她的唇:“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