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藥是用來上的,而不是隨意往傷者旁邊放放就可以生效,這道理她當然明白,可是[男女授受不親]這幾個字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根本不敢動手。傷口的血看似凝了,衣上的暗痕卻是越洇越寬,總不能就將藥灑在衣服上,等著藥性滲進去將來好讓絹絲和傷痂長在一起。涓涓蹙著眉想了又想,才將書放到枕側,伸手去解他衣襟。
\t傷口似乎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還未解開,指尖上已經澀澀滑滑地膩滿了血液。涓涓擰了眉,潔癖很難得地沒有發作,隻專心對付他的衣結。但夜行衣的衣扣本來就是特製的,格外緊實,扣與結之間又凝上血漬,又澀又緊,怎麼也解不開。
\t正無措時,那人似乎有所感應一般,睫毛閃了閃,眼睛——居然睜開了。看見涓涓的窘態,眨了眨眼,毫不訝異地微微一笑,全不介意,也不好奇。
\t“你……醒了?”涓涓有些臉紅,收回手,勉強回他一笑。
\t“嗯。”低低地應一聲,他的視線由涓涓的麵孔轉向沾了血的指尖,輕輕淺淺的笑意盈上眼睛:“黎宸謝姑娘救命之恩。”
\t救命之恩?救不救得了還不知道呢……涓涓咬了咬唇,將金創藥放進他手中,“我去給你打盆清水來——你,會換藥吧?”
\t黎宸點頭一笑,明明已然極端虛弱了,但那一笑還是如銀月光華,雅致醉人。
\t涓涓看得心頭一跳,轉身出房。走到廊外,發了花訊讓淺雪帶人送浴桶、熱水。自己在閨房與書房之間的簷廊候著,省得她們送完了水還要清掃書房。對她今日的怪異,淺雪果然又疑疑惑惑地不解偷覷,被狠狠冷瞪一眼,才低著頭領人下去了。涓涓用銀盆勻了一些清水,帶了褻衣回書房。
\t黎宸似乎傷得頗重,隔著屏風,看見清水一盆一盆換成血紅,涓涓心驚不已,他卻隻是雲淡風輕地笑:“姑娘辛苦了。”直到撤了屏風,看見涓涓為他備下的褻衣,才微微一怔,好看的墨瞳裏染上幾分驚疑。
\t涓涓的臉紅出血來,“你將就著穿一下吧。”
\t黎宸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聲音又重新有些虛弱,“謝謝——姑娘。”
\t這還是涓涓第一次看他發窘,有些小得意地揚了揚眉,對他微微一笑,轉身回房。
\t黎宸目送涓涓背影離去,不禁有些悵惘。但當他翻開褻衣,看到下麵涓涓傍晚時就放好的一套女裝時,隻覺眼前一片雷光閃亮,耀眼生花,徹徹底底地再度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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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咦,我送你的衣物,怎地不穿?”敲了敲門,被允許進入後,涓涓挑起眉,終於問出這句在昨晚睡前便偷偷練習了無數遍的話,如願以償地看到黎宸既好氣又好笑、尷尬與苦惱並存、落魄與懊怒齊飛的眉眼。不解何故地甜甜一笑,“那衣服我都還沒穿過哦!”
\t黎宸看得有一瞬失神,幾乎忘了自己要繼續扮她想要看到的表情,偏過頭,好一會兒才定下心來,勉強淡聲道:“姑娘,在下……是男子。”
\t“可我這裏怎麼會有男子的衣飾呢?黎公子在此養傷倒也不妨,但是這一身血衣也要穿上十天半月麼?”
\t黎宸咬了咬牙,不說話。
\t“就穿上嘛!”涓涓微笑,嫣然囅然。“你的衣服也該換下來漿洗一下了。”
\t不看她,不看她!黎宸的眼睛對牢帳頂旖旎柔美的紫薔薇,不去看涓涓滿臉的誘哄加誘騙謫凡仙子般尤美的表情,努力忽視她誘拐加誘惑清澈如水般動人的聲音。他是男子,他是男子,他是男子……
\t“黎宸——”她拖長了聲音。
\t要生氣了嗎?黎宸回過頭,正想安撫地對她微笑,卻隻看見一張比他平時用來騙人的表情更迷人數倍的笑臉——“黎公子——就穿穿看嘛!”
\t原來,從一開始他盯著帳頂的紫色薔薇看,就已經錯了。
\t那薔薇,是她的化身——美麗的薔薇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