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一聽這話,立刻扒著船舷要跳下去。南懷仁一把揪住他,皮笑肉比笑地道:“別急啊,一會用船把你送回來。”
師爺哭道:“還是現在就把我放了吧,再晚了治我一個勾結洋人擅自出海的罪,我可就死定了。我上有八十歲老母臥病在床,下有黃口小兒咿呀學步,整個家就靠我一人撐著,我死了就是滅我滿門啊!求求你,讓我跳下去吧。這樣你對你們頭也好交代。”
南懷仁癟著嘴搖搖頭,把他推給一個水手,自己向艙內走去。
師爺尋思著如此下去莫過一死,與其得罪朝廷,倒不如結怨這幫洋人。怎麼說自己也能落個不顧洋人威逼,向己方通風報信的好兒。再有那別有用心的人歪曲事實那麼一宣傳,自己很有可能被描繪成“隻身赴險地”、“孤身鬥群洋”的英雄。
師爺小算盤打好,咬牙閉眼,跳著腳大叫道:“大人,這群洋人挾持我等逃跑,船上肯定藏有不法之徒。莫要管我,快快發兵截住他們!”
五品官正用手帕揩汗,突見這船開動起來,沒搞清狀況的他一時不知所措,傻呆呆地站著。這會聽到師爺置個人生死於度外的高呼,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命令岸上的清軍追擊。
一直強打精神站直身子以壯國威的清軍聞令立刻活泛起來,倆人一隊、仨人一班跳上小船,搖櫓劃槳吱吱呀呀追趕,大有踩著螞蟻絆倒大象的勁頭。
荷蘭軍艦沒出內河,又值刮東風,隻有靠船頭三角小帆采風而行,速度當然沒有清軍小船快,立刻被追上。
追上的清軍又沒什麼好的辦法對付這艘大船,隻得兵分三路,一部在荷蘭軍艦屁股後頭用刀砍用矛刺,想要它鑿漏。另兩路從兩側迂回,以斷它去路。
荷蘭人仗著船高體堅,根本不把清軍小船放在眼裏。但是,現在畢竟還是在人家家門內;再者,這次行動完全是看在神甫帕德羅的麵子上進行的“無政府”舉動,並沒有本國政府的授意,荷蘭人也不敢太過造次。
因此,荷蘭人沒有動用火器,而是搬來壓艙的石頭朝艦尾下擲去。當然,沒用瞄準清軍小船,而是朝旁邊的水麵砸去,以示嚇唬。
但如此一來,清軍更加有恃無恐,認為荷蘭人不過爾爾,連石頭都扔不準,鑿船鑿得更歡實了。
無奈之下,荷蘭人隻得把那十幾個俘虜壓上來,大斧頭架在脖子上,朝下喊話道:“若再行破壞之舉,可就殺你們的人了!”
那師爺意氣風發,瞪一眼挾持自己的胸前紋著老鷹的荷蘭大鼻子,再次喊道:“大人,我等死不足惜,天朝體麵重要,快快擊沉這艘船,我等死亦瞑目!”
五品官感動得稀裏嘩啦,回叫道:“賈師爺,好樣的!你盡管放心,本官一定上表皇上為你請封。你的家人本官會妥善照顧,你母親就是我母親,你兒子就是我兒子!”
安排完賈師爺的後事,五品官立刻籌劃沉船事宜。但他尋了一圈,也沒從這臨時征用的民用碼頭上找見合適的家夥,隻得命令清軍接著鑿。
這會功夫,迂回的小船已經跑到荷蘭船前頭,而且排起了一字長蛇陣封鎖江麵。船上的清軍斜掣長矛,槍頭指向荷蘭軍艦,同時大喊:“趕快停船就擒,否則爺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