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我們又特別強調這樣一點:文藝性史書必須運用形象化的手段表現曆史,力求具體、生動、典型化,等等,不然就談不上文藝性了。自然,這會碰到許多頭痛的事。但是,我們找出這麼把鑰匙:研究了一下人和史的關係。人是生活的主宰。人在創造曆史。迄今的曆史,難道不是人遵循和掌握了曆史發展法則而創造的嗎?人,又是階級的人,曆史也是階級的人長期地反複地進行階級鬥爭的曆史。既然如此,那麼,以人物活動為中心,通過人物精神和道德麵貌的變遷,不是一樣可以表現曆史的變遷嗎!通過人的具體描寫,不是一樣可以表現階級鬥爭的曆程嗎!這是文學的一個特征,也是文藝性史書所要求的。於是,我們豁然開朗,向寫史的同誌們大喝一聲:叫人物站到前排來!
人物一站到前排來,許多矛盾就迎刃而解了。文藝性和科學性(或曆史性)的衝突也比較容易解決,也比較好結合了。因為,那些複雜的曆史環境,可以放到總背景上去了;那些繁瑣的曆史事件過程,也可以擺脫掉了;至於那些可寫可不寫的,不寫了;難寫而又非寫不可的,或不寫而不足以稱為史書的一些重大史實、事件,都由具體人物的活動代替了。這樣一來,似乎輕鬆了,不,也不輕鬆。隨即而來的是對人物——各階層人物的熟悉、研究、選擇,並不輕而易舉。尤其是描述重要的各個階段的曆史,和重大的曆史事件、鬥爭和革命運動,在典型情節的組織,有代表性人物的選擇,以及場景、細節安排等等,都要寫得生動、具體、形象,恰到好處,又得符合曆史的科學性,就要下狠工夫才成。
《烽火春秋》反映重大事件的十數篇稿子,同誌們不吝精力,一般都重寫或修改過八九遍,有的甚至十幾遍。想想看,既要科學地準確地反映出曆史的真實麵貌,又要形象地寫出人物來,不多返修幾次,不淌幾身水行嗎?
七
真人真事和藝術加工是寫史中碰到的一個普遍問題,也是討論比較多的一個問題。
我覺得,首先有兩種偏向是應該注意的:一種是,把藝術加工提到不該有的程度,誇大得失了體統;於是對真人真事隨意篡改,抽骨挑心,雲裏來,霧裏去,虛構虛擬,自鳴得意;結果,外人一看覺得怪誕,真人一看啼笑皆非。名曰藝術加工,實則是對真人真事缺乏或不願進行艱苦的深入調查研究,為了掩飾內心的空虛而已。這種寫史方法,實在不敢恭維。再一種是,把真人真事絕對化、神秘化,既無剪裁,也無加工,連一根毫毛都不敢動,怕得不得了;甚至連真人看了,也覺得某某真事有可刪之處,他也搖頭:“了得!”名曰寫了真實,實則頂不真實。這種寫史方法,也不敢提倡。
這裏必得要端正一下態度。真人真事是史類作品的一個頂主要的特色,任所欲為地虛構虛擬,將會破壞曆史的真實價值。真人和史實,有要求被尊重的權利。正確的寫史方法是既尊重真人和史實,而又進行必要的藝術加工。但這是在真人真事基礎上的加工,而不是別樣的加工。寫史不隻允許加工,而且應該提倡加工。大膽地采用形象化手段也是真人真事本身所要求的。文藝在史書裏大有英雄用武之地。這裏例如典型選擇、情節安排、細節描寫、語言提煉、環境變換、氣氛烘托、場景布局和人物穿插,等等,都有許多進行藝術加工的餘地。這隻有使真人真事更真、更形象、更生動,色彩更鮮、更豔、更美。
然而,任何樣的藝術加工,都是為更好地豐富作品的思想,為更好地表達作品的主題服務的。沒有離開思想和內容的純藝術的加工,除非賣弄技巧。
八
寫史的語言,也應提倡民族化、群眾化。特別要注意通俗化,便於群眾朗讀。洋腔洋調,群眾不愛聽;知識腔或學生腔,也惹群眾嫌棄。至於方言土語,有地區的局限性,不宜太多,太重。不過,我們在寫史中,發現許多方言土語極妙,表達感情真切,為一般語彙所不能代替。由此,我想,在史類作品裏,方言土語不妨稍多些,一來史本身就兼有地區性,二來對豐富語言藝術也有借鑒作用,不知適當否?
寫史的題材、體裁、風格和樣式,也應提倡多樣化。各種嚐試,各種探索,把路子放寬些。《烽火春秋》從內容到形式,從文藝性和科學性相結合等方麵,隻是進行了一種嚐試。這種嚐試有收獲,也有不少缺點,不一一贅述。
我還想說,寫史是個非常好的工作,是個有政治意義的活動,是磨煉思想感情的好機會,是發現人才培養青年作者的學校。
讓我們積極投入到寫史活動中去吧。
預祝同誌們寫史豐收!
一九六四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