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問我:你喜歡讀書嗎?
我脫口而出:那當然,我愛!
其實,這位朋友是明知故問,曉得我和書的關係。對於我這個初小肄業的小學生來說,再沒有比書更寶貴的了。我自知自己天資不高,隻能求助於書。書就像我賴以生存的血脈細胞一樣,如果離開了她,那簡直不可思議。
我至今也沒有弄明白,我是怎麼沉迷於書海的。也許因為不善歌舞,感到寂寞吧,也許因為不懂世事,想了解這個世界吧;也許因為一個沒娘的孩兒,需要尋找些慰藉,也許還有……
曾記得,少年的我輾轉在陝北高原的山溝裏,在缺乏書籍的戰爭年代,卻饑渴地想得到書,哪怕是一本破爛的《隋唐》、《文件》(蘇聯小說),一本時事課本呢。不管是開荒種地空閑時,還是戰爭頻繁的空隙,都到處亂找書看。
一旦獲得了學習機會,如到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上學,就興奮得心跳,一味地把自己埋在書堆裏,竟然變成了個啃書蟲了。什麼《水滸》、《西遊記》、《封神演義》,什麼魯迅、高爾基、茅盾、丁玲、都德、屠格涅夫、托爾斯泰……
說實在話,這樣的讀書法純粹是囫圇吞棗,讀懂了,還是沒讀懂?連自己也是懵懂的。但是,我卻在讀書中嚐到了樂趣,即使沒有讀懂,也感到似乎享受了點什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感。
此後,我知道囫圇吞棗不行,就稍微有了點計劃。五十年代初,我有機會到中央文學研究所進修,真是太幸運了。當時,我把書大致分了一下類,如社會哲學類:辯證唯物主義與曆史唯物主義,中共黨史和政治經濟學,世界通史和中國通史簡編,邏輯學,心理學。如文學藝術類:中國文學史和各國文學史,馬、恩、列、斯、毛論文藝,中外古典的現代的當代的詩、小說和散文,等等。還作了讀書筆記之類。
那時候,我讀書範圍之廣之泛之多,連自己也感到驚異。我貪婪地讀,不分黑白地讀。我是那麼迷戀在書裏,在書裏尋找著快樂、幻想和慰藉。為了得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我可以連續幾天泡在北京西單的古舊書攤。為了獲得一本難得的書,我可以和朋友三天兩頭糾纏不休。那時,還實行供給製,每月隻發幾塊錢,我毫不吝惜地全花在買書上,自然月月超支……書能當飯吃麼?當然不能當飯吃,但確實啃書比吃飯香得多。
讀書已是我最大的嗜好,如果哪天沒有讀書,就覺得身上空落落的,缺少了什麼似的。
我沒有什麼家當,書就是我的財富。
我崇尚書,書開啟我的思維,使我對自己生存的世界從所知甚少到有所了解。
書拓展了我的視野,使我懂得在自己生活中應該摒棄什麼,追求什麼。雖說不能把書看做是惟一的,但她使我在成長過程中受益匪淺。
也許可以說,我走上文學創作之路,憑借的就是這一點。
我對於書的愛戀是無限的。她是我生命旅程中的伴侶,最要好的朋友!
一九九〇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