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柳青同誌沒有在長安縣皇甫村生活十四年,和廣大幹部和農民建立了如同手足的血肉聯係,和他們共歡樂,共患難,共命運,長篇小說《創業史》的產生是不可思議的,也不可能在文學造詣上達到那麼高的成就,在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獲得那麼重要的位置。他不僅是傑出的《創業史》的作者,同時也是長期和人民群眾相結合的典範。
如果杜鵬程同誌不僅作為一個戰地記者,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戰士,親身和野戰軍指戰員們一起蹲戰壕,一起衝鋒陷陣,一起出生入死,那部被稱為我國最早反映人民解放戰爭的長篇名著《保衛延安》的誕生,無論如何也是難以想象的。戰後,當社會主義建設熱潮來到的時候,他還繼續兼職奔走在鐵路工地上,和他戰爭時期的老戰友以及新戰友在一起。即使他在冠心病中煎熬受苦的時候,依然風塵仆仆地攀山越嶺,和工人們一起激戰,以至時常在睡夢中,惦念著鐵路工程的進程,呼喚著他熱愛的戰友的名字。王汶石同誌的力作《風雪之夜》是怎麼產生的?據我所知,那是他和農村基層幹部一起,直接參加農業合作化運動中孕育的。他還曾在農村兼職,總在尋求自己熟悉的土壤,在農民群眾中尋找自己的朋友。王宗元、魏鋼焰兩位作家,他們寫出那些得心應手的、受讀者歡迎的詩、散文和小說,也是在他們各自熱愛的生活根據地裏產生的。
五十年代初,我國著名詩人李季同誌,繼而還有餘念(玉杲)同誌和我,先後踏入大西北的玉門油礦和河西走廊。那是李季同誌和我們出於對新的時代的愛,純然是愛的促使。我們願意把這顆燃燒的心,和新生活的創業者跳動在一起。李季同誌許多聞名於世的石油詩,在詩歌探索上所作的卓越的貢獻,以及玉杲同誌優秀的自由體礦山詩篇,都是令人回味無窮的,我們要把自己的創作激情獻給曆史開拓者的心情是一致的。
我國當代出現的許多優秀的中青年作家,他們的生活和創作曆程也證明,作家和土壤的關係是血肉般凝結在一起的。在我看來,作為一個人民的作家,實現和人民群眾相結合是天經地義的,是不容置疑的。
豐腴的生活土壤培育了作家,作家又用血汗澆灌著哺育自己的大地。豐腴的生活是根基,是造就作家的永不枯竭的源泉。熱愛和探索自己生存的土壤,從而解剖和改造自己熱愛的土壤,這仿佛是作家的一種天性。隻有以熾熱的感情,在自己生存的土壤中辛勤地耕耘,不懈地探索和追求,才會使自己的作品閃射出永不褪色的綺麗壯觀的火花!我以為,如果文藝評論家忽略和藐視這一命題(當然,這不是惟一的命題),就會使評論著作大為減色,缺乏更高的美學價值。如果作家忽略或藐視這一命題,他的作品就會漸漸地顯得蒼白,或弄虛作假起來。這幾年出現了某一些作品,所以政治情緒不那麼健康,思想境界不那麼高尚,我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作者和他們所賴以生存的土壤或遊離,或脫節,甚至背叛,是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
我認為,毛澤東同誌《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對於生活是文學藝術創作的惟一源泉所作出的精粹而又深刻的論斷,今天、明天和將來都是真理,不會過時的。周恩來同誌就這一命題,循循善誘地告誡我們:“藝術家要麵向人民”,作家要有堅實的生活基礎。在藝術實踐和生活實踐的關係中,生活實踐是更重要的。他還說:“作品的產生,可以是偶然得之。但是這種偶然得之是建築在長期生活和修養基礎上的,這也是偶然性與必然性的統一。”這是馬克思主義對於文藝作品產生過程的科學論述。遵循這種辯證統一的規律,作家才可能寫出比較好的有益於人民的作品,才可能進入更美更高的藝術境界中去。
我在這裏和文學夥伴們談心,沒有涉及文學領域其他方麵問題,而著重談了生活土壤對於作家的關係,為的是希望同誌們尊重自己生活的土壤,珍視自己生活的土壤,把自己從事的文學創作活動,堅定不移地建築在根深葉茂的生活土壤之中。縱然,你們今後會寫出大量的作品,以至被冠以優秀的、卓越的和傑出的作家稱號的時候,也不要忘記哺育你們長大成人的父老兄弟們,不要忘記你們是祖國的大地之子。
最後,我想用簡短的一句話,結束這次簡略的發言:讓我們在豐富多彩的生活中開拓文學的礦藏,讓我們在豐腴的土壤中栽培文學的花朵吧!
一九八三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