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前後在瓦窯堡和保安演出的時候,毛主席、周副主席、朱老總、董老和徐老是老觀眾,而且時常坐在後排。一次,毛主席還到後台去看望小演員們,和一位演女主角的小姑娘董芳梅談話時,問起她是哪裏人?她回答說:“陝北人。”毛主席爽朗地笑起來:“陝北好地方,小米熬米湯呐……”一九三六年夏秋之間,周副主席特意調劇團到紅白交界的安塞縣,為友軍演出,當演出歌劇《亡國恨》的時候,台下東北軍士兵看到劇中一家人被日寇逼得妻離子散的情景,霎時泣不成聲,哭聲連天,激昂高呼:“打回老家去!”“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收複一切失地!”許多士兵摟住小演員,像對親人一樣訴苦,要交朋友,要參加紅軍……
周副主席親切鼓勵劇團演出成功。他看見小演員們穿得破破爛爛,還讓供給部給孩子們做了兒童(無簷)帽,發了一套織貢呢列寧服(又叫藝術服)。小演員們高興得不得了,可又不好意思穿出去——紅軍的草灰布衣裳穿慣了嘛!
從土地革命到抗日戰爭時期,這支中國工農紅軍抗日人民劇社隨軍轉戰,幾乎走遍陝甘寧的山城小鎮,邊遠村莊。雖然劇團缺少服裝道具,一頭小毛驢就把全部家當馱上了;劇團也沒有固定的經費補貼,供給要靠自己解決。但是,劇團所到之處,受到當地抗日政府和工農群眾的盛情歡迎。每到一個村子演出,老婆老漢,婆姨姑娘,自動送來雞蛋呀、銅錢呀、鞋子呀、襪子呀,把小演員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以至劇團幾個月領不到一分錢,經費開支沒有發生過恐慌。
一九三六年春,這個劇團
隨中央轉移到保安以後,曾經背著背包,腳蹬草鞋,忍饑受餓,連續行軍二十多天,穿行在毛烏素沙漠裏,為西征的紅軍和蒙古遊擊隊演出。接著,他們又奉命冒著寒風,野外露宿,趕到甘肅會寧城,參加歡慶紅一、二、四方麵軍大會師的慶祝活動。孩子們興奮地看到了久仰的朱總司令和康克清媽媽。朱老總高興地說:“娃兒們辛苦了,請你們會餐!”康媽媽特意把小演員們請到司令部去,優待吃一頓糜子糊糊飯,外加點羊肉,端了幾大盆子來,親熱地說:“聽說你們幾天沒有吃飽飯了,今天要吃得飽飽的。吃飽不想家哪!”小演員們說:“當紅軍想家叫人笑話,不想!”康媽媽愛撫地說:“好娃兒,像個紅軍小戰士!”
“別了,別了,同誌們,咱們再見在前線……”
一九三七年冰凍臘月,抗戰劇團引吭高歌,在“楊媽媽”的率領下,從延安出發,南下挺進大關中,開展抗日救亡宣傳活動。他們路過耀州(縣)城,在雲陽鎮休整兩天,隨即徒步到各縣巡回演出。但是,他們卻處處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阻撓和破壞。不論是到三原、涇陽和韓城,國民黨縣黨部都如臨大敵,嚴辭拒絕,不準入城。即使在當地救亡團體和友軍聲援下,劇團開進了這些縣城,他們仍然尋釁鬧事,往台上扔石頭,放紙炮,發警報,搗亂演出,還另請戲班子唱對台戲。他們甚至把劇團在大街小巷貼出的抗日救國的標語、漫畫和傳單,也撕毀塗掉,換上誣蔑的大幅標語:“抗戰劇團是假抗日真奸細!”“提高警惕,防止赤化!”“共產主義不適合中國!”“把赤化分子驅逐出境!”等等。這些頑固家夥原來是怕“赤化”,竟把一個宣傳抗日的孩子劇團,也視做洪水猛獸,這既暴露了他們的反共麵目,也可看出這個孩子劇團在國統區影響之大。
許多救亡團體、學校和友軍給劇團募捐獻款,送來一摞一摞紅包包,並主動請小演員到學校和部隊教唱抗日歌曲。農民們還吆著騾馬大車,拉劇團到鄉下巡回公演。不少學生、教員和職工要求參加劇團,或帶他們上延安去。後來,劇團還到過臨潼、渭南、大荔、富平、蒲城、合陽、淳化、旬邑等縣。在臨潼演出時,我地下黨員、臨潼縣長張鋒伯同誌,為了保護孩子劇團的安全,還親自陪同小演員們坐上大卡車進行宣傳。
當劇團走進西安,住在北大街一所中學的時候,隻演了一場,還未正式開始活動,就受到許多救亡團體、學校的邀請,轟動了全城。當時負責七賢莊八路軍辦事處工作的林伯渠同誌,誇獎小演員們說:“你們都長進多了!你們所走過的地方,都受到群眾的歡迎嘛!”孩子們聽著,感動地哭了。一走進七賢莊,如同回到娘家,這兒是一塊紅色的莊園呀!
稍後,我也和一位小朋友,從家裏逃出去,幸運地參加了抗戰劇團。我們後來隨團勝利返回延安,繼續在陝甘寧邊區城鄉開展活動。從楊老和老戰友的追懷,以及從我的所見所聞和作為一個跑龍套的娃娃,這個劇團的藝術生活,在我少年的心靈裏鐫刻下快樂而又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