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閻揮了一下手,打斷醫生接下的話,大步走到病榻前,深深地看一眼包馨兒,連日來,她過分安靜的樣子,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拚命緊箍著他的心,是憤怒、無奈、甚至絕望的,這一刻像火山運動般,快要爆發而出。

這個李金山竟然敢威脅他……

李金山的病房裏,消毒水味很重,如果不是因為年齡大,身體機製較差,他或許能保住這條老命,然而傷口潰爛嚴重,已經演變成敗血症,一天要換四五次藥,整個人因為大量的液體輸入,臃腫而憔悴。

腳步聲由遠至近,他猛然睜開眼,齊閻已站在病床邊,明明憤怒的目光卻很快變得漠然。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死活。”他先開口,有氣無力。

“你錯了,我隻是不想馨兒醒來見不到父親。”齊閻的語氣有些冷淡,在走進房門的一瞬,他才反應過來醫生撒了謊。

見齊閻扔下一句話便要走,李金山推了一下床邊的儀器,“咣當”一聲,輸氧管被砸向地麵的儀器扯開,看著齊閻腳步頓住,他大口地喘著氣,“我的確該死,不該隱瞞你,但請你相信我,我是為了馨兒好。”

一旁的兩名護士嚇了一跳,馬上手忙腳亂的上前,合力按著他,將輸氧管給他裝好,畢竟病人身體虛弱,沒多大力氣。

“為馨兒好?你讓她冒這麼大的風險,這是一個親生父親的行徑嗎?你知不知道,馨兒到現在還沒有醒來!”齊閻無力地攥著雙拳,隱忍的怒火隨著出口的話迸發,卻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著李金山快要斷氣的樣子,他反而異常擔憂。

“不想這場手術的代價是失去父親,我的生命裏充滿了不對等的交換,我無法接受父親用生命換取我一身貌似美麗的皮囊!”包馨兒的話不停地反複在腦海裏回響,令齊閻非常無力。

如果馨兒醒來,李金山已經死了,他該怎麼解釋?

“齊閻先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口口聲聲責怪我,如果不是你一心想著治愈馨兒身上的疤痕,我怎麼會有這樣大展醫術的機會,所以不要在我麵前裝得如同聖人君子。”恢複正常呼吸的李金山一改往日溫和的說話口氣,眼神變得輕謾。

前一刻還沉浸在無盡的自責中,這一刻李金山的話便如一把刀子又狠又準地插向齊閻的心髒,竟然感覺不到疼!

是他的心腸太硬,還是早已疼得麻木!

是啊,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他憑什麼怨恨李金山!

“我們都是自私的人,你自私地想擁有一個漂亮的女人,而我,自私地希望馨兒的美能夠延續下去,就像她的出生天生攜帶天然鳶尾香是一樣的,她本該美的極致。在馨兒手術前,我反複研究她的血液,卻沒有找到她的血液成分裏與眾不同的東西,遺傳是一個玄妙的繁衍方式,如果我還有二十年的生命,或許可以找到其中的奧妙。”李金山略感遺憾地說道。

“她會不會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齊閻靜靜地聽著李金山的話,他對他說的內容不太感興趣,沉默了半晌終於問出聲。

“你相信奇跡嗎?我非常相信!”李金山自問自答,將壓在心底的話說出後,他心裏舒服多了,“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死之前,我想為馨兒再做些什麼,推我去馨兒的病房吧。”

齊閻腦子盤旋著“奇跡”兩個字,他多麼希望奇跡可以馬上發生,見李金山示意護士推動病榻,他大手按住,“明天吧,我不想你這麼快掛了。”想了想又說,“既然你有這份心,那麼想一下,如何治好馨兒的腿,前提是不通過手術。”

李金山來了些精神,然而緊接著眸光暗淡下來,“我說過了,她的腿沒有毛病。”

“我要你親自給她檢查,用你的方式。”他已經不太相信醫院那些大型的醫療設備了,骨頭沒有問題,那麼腿部神經呢?“針灸沒有什麼痛苦,你試一試。”

“好,我盡力。”李金山允下,卻在心裏感歎,這兩個人都有嚴重的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怎麼個醫法,隻能等包馨兒醒來。